史越山親眼看見裴君沒有死於鴆酒之毒,且完好地走出酒樓,便知道這次失敗,必定又會打草驚蛇,以後是真的再難以尋到機會下殺手了。
他臉色極差,擔心被人瞧見他察覺到什麼,迅速離開此地,打道回府。
史越山這些年一直很小心,甚至娶妻生子,今日是想到裴君要死,心潮澎湃,這才沒控製住出現在現場。
但他意識到失敗,立即便冷靜下來,回府後便到後院與妻兒一同用晚膳。
他的妻子李氏,出自小世家盧山李氏。
史越山進京之後,花了些精力結交人脈,高中之後,入了李家眼,成了李家的女婿。
李氏的父親當時在京中官職不高,可即便如此,如史越山這樣的寒門子弟,也是高攀。
史越山十分重視維係和嶽家的關係,在京中許多官員,乃至於他的嶽父都有侍妾的情況下,一心一意地對妻子好,夫妻鶼鰈情深,至少在李氏眼中是這般,她自然不遺餘力地做個賢內助,幫扶夫君。
而且史越山對待嶽父,如同親子一般的孝順,嶽父對他越來越倚重,傾斜了不少資源,再加上史越山本人的鑽營,才能夠成為京城附近縣城的縣令。
如今,史越山的嶽父在外任刺史,史越山進入工部後,嶽父在京中的人脈便落入史越山手中半數。
他為了遮掩自己的行事,表麵功夫維持的越來越好,識得他的人,大多要稱讚一句“品性極佳”。
李氏仰慕夫君,兩人的兩個兒子也濡慕父親,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其樂融融。
但魯陽帶著金吾衛上門,打斷了一家人的和諧氛圍。
李氏聽到門房來報,不解:“老爺,金吾衛為何登門?”
史越山掩住眼中的警惕,安撫道:“許是有什麼事,我去前院看看。”
李氏莫名心慌,起身隨了幾步,追問:“老爺,真的沒事嗎?”
史越山腳步一頓,拍拍妻子的肩,暗示道:“我是朝廷官員,若金吾衛無視律法,夫人大可鬨將開來,自然有人參金吾衛一本……”
李氏聽他這般說,神情更加不安,猶豫片刻,尾隨在夫君身後,來到前院。
魯陽認定將軍“請”史越山去金吾衛喝茶,就是跟投毒有關,所以連個寒暄都沒有,見到人便一揮手,“拿下。”
史越山教他不按常理弄得腦子空白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的功夫,他已經被束住雙手,魯陽又要堵他的嘴。
李氏忽然衝出來,邊去推魯陽幾人邊厲聲質問:“你們憑什麼抓人!還有沒有王法!”
一個金吾衛看向魯陽,遲疑:“魯校尉,這……”
魯肇手中繩子交叉一係,用力一扯,隨即走到史越山麵前,冰冷地看著他,對女人嘲諷道:“夫人以為,光天化日之下,都城之中,金吾衛會隨意捉拿無辜之人嗎?”
李氏不聽,她根本不相信她的夫君會有什麼罪過,隻憤恨地瞪著他們:“你們膽敢隨意抓人,我定要去告你們!”
魯肇嗤笑,懶得理她,“告去吧。”轉身便要帶著史越山離開。
李氏命府裡的下人攔,下人們不敢上前,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帶走自家大人。
……
酒樓背後的主人,是平南侯府,近來生意興旺,日進鬥金,侯府甚至希望金風玉露樓永遠關門,或者金風玉露樓能夠成為侯府的產業。
當然,暗地裡覬覦金風玉露樓的人家太多,平南侯府在其中也排不上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隻祈禱金風玉露樓再晚些重開,再或者錯過時機就此沒落。
而平南侯府絕對不會希望自家賺錢的產業像金風玉露樓一樣關門大吉,所以當平南侯得知酒樓出了禍事,金吾衛已經圍住了酒樓,傻了。
“什麼叫‘金吾衛兩位中郎將中毒’?在我的酒樓為何會中毒?裴將軍沒事兒吧?”
報信兒的人將他所知道的從頭到尾又細細說了一遍,最後道:“金吾衛將酒樓團團圍住之後,裴將軍又親自過去了,瞧著應是沒有大礙,但是神情極難看。”
“……”
平南侯實在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懸起心,隻覺得這事兒實在難辦,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摘掉平南侯府的嫌疑。
這可是毒害朝廷官員,大罪,若是牽連上,平南侯府都得完。
是以,平南侯立即命人備馬車,前往酒樓。他趕到酒樓時,裴君已經離開,平南侯問過守在酒樓外的金吾衛,又趕至金吾衛衙門。
然而衙門的金吾衛告知平南侯,裴將軍進宮了。
平南侯:“……”該不是告他的禦狀吧?
尋常金吾衛衙門有事情,基本都是曹申先出麵,此時兩位中郎將都不在,孫長史便過來招待平南侯。
“侯爺,我們將軍說,從宮裡出來,先回金吾衛衙門。”孫長史估摸了一下時辰,道:“此時將軍想必已經進宮,您可要進去等?”
追去宮裡還是在金吾衛衙門等,平南侯猶豫不決。
孫長史也不催促,恭敬地立在旁邊,耐心等候。
衙門外,響起問好的聲音:“魯校尉回來了。”
平南侯和孫長史一同看過去,就見魯陽大搖大擺地踏進來,身後幾個金吾衛推攘一個五花大綁的中年男子進來。
孫長史眼前一黑,顧不上平南侯,快步走過去,苦笑道:“我說魯校尉,好歹是從五品的官員,未經三司論罪,怎能如此對待?”
即便地牢一設,金吾衛的職能有所變化,可這樣大張聲勢地綁人,孫長史都能夠想象明日彈劾裴將軍和金吾衛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樣飛進宮裡的場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