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陽等人得令,便轉身欲去搜查。
史家大郎張開雙臂,攔在他們麵前,含著淚喊道:“我家沒有逃犯,我不許你們隨便搜查!”
魯陽冷臉,“小子,彆在這兒礙事兒,妨礙公務,你擔當得起嗎?”
史家大郎不走,固執地繼續阻攔。
而他的母親李氏始終沒有阻止,反倒垂下頭,放縱兒子鬨。
裴君看了一眼李氏,反客為主地坐在主位上,笑道:“史小郎君,你不想知道你爹為什麼被抓嗎?我可以為你解惑。”
史家大郎先看向母親,隨後又看向裴君,遲疑。
宋乾繞過他,走出正堂,方才嘟囔:“先前還跟咱們說不是先生,不為咱們解惑,如今又變了……”
魯陽白他一樣,一言不發徑直去搜查。
堂內,裴君並未如她說的直接解惑,而是看著李氏,意味深長地問:“史夫人,不知史郎中身上的圖騰,兩個小郎君可有紋?”
李氏莫名,可想到多年前,她曾經問過夫君,那圖騰有何涵義,夫君顧而言他的模樣,眼神顫動。
她擔心圖騰有什麼問題,不敢隨意應答。
裴君打開折扇,輕輕搖動,無所謂道:“於我並非重要之事,然對你的兩個兒子來說,卻大為不同。人多口雜,史夫人希望我就這麼說出來嗎?”
李氏縱是不想在裴君麵前落下風,然掃過堂內的下人,擔心她說出來的事情,還是讓下人們退出去,隻餘他們母子三人和裴君。
裴君慢搖折扇,這一次,看向史家大郎,淡淡地問:“你身上,有紋身嗎?”
史家大郎緩緩搖頭,不安地覷著母親。
裴君輕笑,“本將如今倒是相信,史郎中並未藏在府中了……”
母子二人不解其意。
“昨夜有人入金吾衛地牢劫獄,救走了史郎中,然而史郎中絲毫未顧及妻兒,一走了之。”裴君挑眉,問,“你們猜他會去哪兒?”
李氏摟緊兩個兒子,搖頭:“不會的……老爺不會走……”
裴君直截了當道:“因為他是突厥暗探,很可能在突厥有些身份,所以被突厥救走,自然是回了突厥。”
“不可能!”李氏悲憤填膺,“絕對不可能!”
“證據確鑿,你若執迷不悟,本將也沒有辦法,不過……”裴君複又轉向史家大郎,“你這兩個孩子,你的母族都還在大鄴,他們忽然便和外敵扯上乾係,恐怕更是惶惑。”
裴君問史家大郎:“你流著漢人的血,但你還是大鄴人嗎?你還想做大鄴人嗎?”
史家大郎攥緊拳頭,“我就是大鄴人!我是漢人!我爹才不是突厥人……”
他說到最後一句,已經不是很肯定,哽咽起來。
裴君合上折扇,慢慢轉動,“史郎中乃是突厥人之事,論理是要牽連整府和嶽家的,但陛下暫時不願聲張,你們才得以不被清算。”
“可你們不要以為就此萬事大吉,你們是史郎中的家眷,會有人一直盯著你們。”
李氏淚水決堤,隻覺得前途無望。
裴君沒看她,隻對史家大郎道:“興許過些年,你們父子還有機會想見。大鄴不愧對你們,有什麼怨恨質問,留待那時吧。”
她說完話,好似真的確信史越山已經逃走,並不在史家宅子裡躲藏,直接叫一眾金吾衛離開。
宋乾跟在她身後,打量著她的裝扮,問:“將軍,回金吾衛嗎?羅康裕若是瞧見您,定然極驚訝。”
裴君道:“你們回,叫其他搜查的人也都回去,我要回府,郝得誌醒了。”
眾人一聽,皆是滿臉喜色,紛紛追問郝將軍的身體情況。
裴君簡單答了,便與他們分開,不過沒有即刻回府,而是先乘馬車去探望曹申。
曹申中毒不深,麵上已經有了血色。
他得知將軍放走了史越山,有些不解:“將軍,為什麼非要放他走?嚴加審問,揪出京城的突厥暗探亦是極重要的。”
裴君道:“他回突厥,大鄴才好查出他的身份。”
況且,裴君也想借由史越山之口,給突厥傳遞些錯誤的信息,一為讓突厥忌憚,大鄴可以安心養精蓄銳。
二則是為了她自己,突厥越是忌憚她,越是怕她,裴君越是樂見。
她當然不想死,這樣的失利,有一有二,裴君不可能允許再出現第三次。
可突厥但凡還不放棄那強盜的掠奪之心,就一定要除掉她這跟刺,久而久之,隻會顯得她裴君越發不可或缺。
如此,也算是牽製。
她用自己牽製突厥,突厥又能幫她牽製大鄴。
折扇輕輕敲在掌心,裴君眉眼含笑。
這樣一來,直到某些人忍無可忍之前,朝堂乃至這京城,豈不是任由她揮灑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