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嬋三朝回門,在娘家過了她出嫁後的第一個生辰,才算是正式開啟婚後生活。
羅康裕且不說,他們這對新婚夫妻有感情基礎,婚後琴瑟和鳴。
定西侯夫人不算是個和善的婆婆,但不住在一起,矛盾確實少很多,而且裴嬋有底氣,性子也好,婆媳每每相見,親密似母女一般。
定西侯府另外兩個兒媳,尤其是世子妃,對此極不滿。
他們當初未分家時,一個侯府住著,婆媳之間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斷,現下她在府裡侍奉婆母,受製公婆,不能當家做主。裴嬋呢?一進門便隻得了好,一絲磋磨也沒受過。
私心裡,世子妃自恃大家女出身,很是瞧不上裴嬋這樣的村女,偏她儀態處事皆不像個村女,便是存心擠兌,裴嬋也絲毫不軟弱,總是四兩撥千斤地跳回去,完全沒有新嫁娘的臉皮薄。
況且裴嬋嫁妝豐厚,每一抬箱籠全都是紮紮實實、滿滿登登的,幾乎壓完了挑棍;有個那樣位高權重的兄長,兄長竟然還為了她搬到家附近住……
京中上下越是津津樂道,定西侯府的兩個兒媳越是滿心嫉妒說不出,莫說她們,滿京城哪個出嫁女能不酸呢?
還有更好運的,裴嬋出嫁兩月便懷了身子,穩穩當當地坐穩胎,懷相也好,且羅康裕始終沒有二心。
嫉妒心盛的女眷們難免有些酸言酸語,羅康裕之所以這般,全都是礙於裴將軍,根本不是因為裴家七娘子這個人。
但這個理由,並不能撫慰她們的妒意,反倒越發酸澀,誰不想有這樣的底氣呢?
裴君作為滿京皆想求的好兄長,日子過得倒是尋常,甚至隨意的有些不配她如今的地位。
她買完新宅子,又花錢修整,府裡的錢便肉眼可見地少了又少,偏她供養老太太一應都是好的,自個兒不挑穿用,但愛請人下館子吃酒,手也鬆,無論是舊部還是下屬,誰家有個需要救急的事兒,她都要幫一幫。
但裴君又不是那種事理不明、無限製的好人,一直控製在一個限度內,非要說,那架勢,就像是沒有老太太,她就能揮霍一空一樣的花光家財,隻管今朝,絲毫不為後人考慮。
裴嬋出嫁後,阿酒又擔起一部分裴府後宅的內務,剩下的則由宋管家統管。
兩人接觸裴府賬目最多,最是清楚,若照她這般的花法兒,府裡的銀錢頂多六七年便要散儘。
以時人積貯財富的觀念來看,她這就是在坐吃山空的敗家子。
宋管家對裴君忠心至極,事事以她為先,為她考量,生出擔憂之後,先與阿酒私下交談,請她勸說將軍一二。
未果,便又親自勸說:“將軍便是不為三郎考慮,也要為您秩滿之後的生活有所打算。”
裴君聞言,灑落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我若能安然致仕,芒鞋竹杖,閒雲野鶴,豈不正好?”
她之後果然還是如從前一般,半分沒有收斂。
然而時日越久,宋管家也顧不上為將軍致仕後的光景憂愁了,皆因裴將軍一言一行,實在不像能從朝堂全身而退、安然致仕的樣子。
裴君的金吾衛地牢設立,卻並不關押普通毛賊,反倒多是朝中大小官員,且通常是毫無預兆地抓捕、拘|禁,甚至朝中傳言,隻要進了金吾衛地牢的人,幾乎沒有囫圇個兒出來的,皆受了嚴刑拷打。
雖然用不了多少時日,便會有那人的罪證公之於眾,但朝中上下依舊對裴君和金吾衛頗有微詞。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眾多彈劾裴君的折子出現在明帝的案前,但都被明帝壓下去。
眾人眼裡,明帝始終如初地寵信裴君,著實令人嫉恨。
於是日甚一日,雪上加霜。
攻訐裴君的人源源不絕,有人罵裴君“狠絕”,有人罵裴君“排除異己”,甚至有人給裴君蓋上“惑主”的名頭。
他們不在乎天子腳下,裴君是奉命行事,陛下縱容才是根源,隻一門心思將矛頭對準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