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後,京城恢複往昔,各部門按部就班忙碌起來,金吾衛則是稍稍鬆散下來。
三日燈會,金吾衛眾人因為要巡防當差,所以沒能仔細感受上元燈會的氣氛,過節的餘韻就延長到節後。
下值後,關係好的金吾衛約著去吃酒,宋乾也想約著羅康裕去放鬆,還大手筆地定在金風玉露樓,但羅康裕覺得家裡更放鬆,沒同意,反過來約著宋乾去他府上。
宋乾以前沒少去羅康裕家裡,也確實每次都賓至如歸,但自從去年中他被父母壓著成親,妻子在耳邊反複念叨“不能太過打擾人家”,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去的便少了。
這次羅康裕又是拒絕,宋乾卻執拗地勸說:“我沒少叨擾你,總要我回禮一次,而且我地方都訂好了,約了好些同僚一起,你可不能掃興……”
官場上不能太不合群,羅康裕問他:“都請了誰?”
宋乾一聽就知道他鬆口了,指向才從衙門出來的魯陽一行人,道:“這不就來了嗎。”
魯陽走近,嗤了一聲,道:“他倒是還想邀請將軍,可惜沒那麼大的麵子,被拒了。”
羅康裕了然,歎道:“祖母身體日益衰敗,將軍想侍疾儘孝,自然沒工夫與咱們一道吃酒。我家七娘近來也常在將軍府陪伴祖母。”
宋乾附和,“正是,我是體諒將軍,就你魯陽陰陽怪氣。”
魯陽沒好氣道:“嫌我陰陽怪氣,莫要請我。”
“你愛……”去不去……
宋乾想到什麼,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緩和了神色,道:“難得今日咱們三人都不當值,同僚聚會,我不與你計較。”
說完不容人質疑,轉身便去安排馬車。
人常說,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
魯陽和宋乾爭鋒不是一日兩日了,一看他那一反常態的樣子,便對羅康裕道:“一看便是沒安好心。”
羅康裕怡然道:“左不過是小打小鬨,宋乾有分寸。”
這確實是事實,兩人互相教對方丟臉,也都是在金吾衛內,在外還是顧及著金吾衛的顏麵,並不像早些年那般混賬。
一行人抵達金風玉露樓,樓內侍人一見宋乾,便引著眾人到早就預留好的雅間去。
而後,七八個侍人魚貫而入,每人手裡都提著兩壇酒,摞放在桌邊,出去後沒多久,又提著酒進來兩次,這才停歇。
魯陽看著圓桌周圍一圈兒酒,不屑,“你也就這點伎倆,拚酒是吧?今日小爺話撂下,不醉不歸。”
宋乾拎起一壇酒,“咣當”砸在桌上,豪氣道:“來!”
兩人就這麼拎著酒壇豪邁地拚起酒,他們倆人喝,還不忘招呼其他人一起,羅康裕知曉他今日一定是逃不脫的,便也沒推辭,隻是喝得不緊不慢,好歹要留著神誌回家。
他們喝完兩壇酒,菜才上來,雲娘隨在後頭進來,笑盈盈地送了他們幾壺新酒:“這是酒坊送上來的新酒,入口甘醇,但是後勁兒極足,我送給諸位嘗嘗鮮。”
羅康裕有禮的道謝。
魯陽與她有些交情,每次見到心口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便招呼她過來坐,“雲娘,儘然過來,一起喝一杯如何?”
羅康裕知曉郝將軍對這位雲掌櫃的癡心勁兒,不好太過不尊重,便打斷道:“謝過雲掌櫃的酒,雲掌櫃不必理會他,他吃醉酒了。”
雲娘眼波流轉,麵紗後嘴角勾起,卻沒有承他好意立時告退,還真就端起一杯酒,柔聲道:“那我便與魯郎將喝一杯,就試試這新酒,如何?”
“還是雲娘爽快!”魯陽端起碗,與她輕輕一碰,便一飲而儘。
雲娘輕輕撩起麵紗,臉卻是絲毫不露,舉杯喝完一杯酒,放下杯子,盈盈一福身,起身時,眼中似有幾分瀲灩,聲音也越發軟媚。
“這酒確是後勁足,我這樓裡還要招呼,雲娘不勝酒力,也隻能一杯,諸位勿怪。”
當然不怪,羅康裕立即請她自便,看著她出去之後,才對魯陽道:“對這雲掌櫃,咱們日後還是莊重些,難道你還想受郝將軍的切磋不成?”
魯陽“嘖嘖”兩聲,無語,“也不知道都是什麼毛病,為了兒女情長煞有介事的,哪有自個兒快活重要。”
他說的是郝得誌,也有他堂兄魯肇,兩人都是為了個女子至今不成婚。
魯陽便不會,雲娘再迷人,拋頭露麵的身份也不能正兒八經嫁進信國公府,主要他也沒有堂兄魯肇那樣的本事和硬脾氣。
至於尊重不尊重的,既然雲娘連郝將軍那樣的大丈夫都不屑一顧,非要待在金風玉露樓裡,想是本身也沒當回事兒的。
“還是嘗嘗這新酒吧。”沾情情|愛愛都是自尋煩惱,魯陽提起酒壺,挑釁宋乾,“來繼續,小爺才剛暖了胃。”
宋乾在這方麵跟他是臭味相投,都是沒心沒肺的,完全不管羅康裕說那些,站起來與魯陽行酒令。
新酒初入口確實甘甜,眾人還覺得言過其實,可酒過三巡,這後勁兒便漸漸上來,除了羅康裕,全都醉的眼睛發直,滿臉通紅。
魯陽和宋乾醉的上頭,非要跟對方比試比試,其他人不阻撓,還在一旁拱火,一聲高過一聲。
酒品屬實不好。
羅康裕起身,不小心碰掉酒壺,酒壺碎一地,也沒管,隻大聲製止道:“好了,安分些吧,明日到校場再比試,今日便算了。”
眾人不理會,簇擁著兩人便要去旁邊寬敞處,還真要比劃似的。
羅康裕無奈,擠到宋乾和魯陽中間,推著兩人胸膛使他們遠離彼此,同時嗬斥其他人,“莫要再胡鬨,趕緊拉開人,回去了。”
他這一發火,其他人便有稍稍恢複清明的,趕緊使力拉開宋乾和魯陽。
羅康裕見兩人雖然張牙舞爪、但有人控製著,應是鬨騰不起來,便起身要去外頭叫各人的隨從上來。
而他才走到樓梯口,忽覺尿意,腳下一轉,先去了恭房。
也就在他從雅間離開之後,旁邊雅間一夥人滿臉惱火地闖進了他們的雅間。
羅康裕解手的功夫,雅間裡眾人便起了衝突,他正提褲子,聽到外頭叫叫嚷嚷的聲音,生怕是魯陽、宋乾他們出事兒,匆匆係上褲帶就跑出去。
等羅康裕一看見他們雅間兒外頭圍觀的人,心頭便有些不好的預感,緊接著就聽到魯陽叫囂:“統統抓緊金吾衛地牢!”
隨後就是一陣劈裡啪啦的巨大聲響,圍觀的人驚恐大喊:“血!打死人了!”
羅康裕心一緊,扒開人便衝進去,大聲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
裴君正在府裡好好地陪著祖母,巧話不斷地哄老太太開心。
一個侍女疾步走進來,恭敬道:“將軍,宋管家請您去前院兒,說是有急事。”
裴君聞言,對老太太歉道:“祖母,孫兒得先去處理些事情。”
老郭氏動了動手,催促道:“快去吧,祖母也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