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員一愣,來回看他們,不相信:“裴府難道沒有一個下人?”
他的視線落在幾個沒穿護衛服的殘疾男人身上,指著他們問:“他們是乾什麼的?”
宋管家平靜地回答:“自然也是曾經的大鄴軍,將軍憐惜,給口飯吃,可不是隨意處置的奴仆。”
那官員還不相信,可是搜遍整個宅子,都沒有一張身契,他想到陛下還賜了一座宅子,懷疑是在那裡,便又派人去詢問。
可是差役回來回複,那座宅子大,抄家確實難些,可庫房裡的物件兒一個個全都有記錄,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揮掉賬本,這些貪汙叛國的罪證,便顯得有些立不住。之下,也不可能揮掉賬本,這些貪汙叛國的罪證,便顯得有些立不住。
是以這些人抄家的動作越發粗魯,沒多久,整個宅子便亂七八糟起來。
阿酒一直在旁邊兒看著,心疼她那些藥材之餘,對宋管家的也頗有些關注。
她先前得了阿爹的囑咐,沒有做多餘的事情,此時見宋官家的模樣,更是深思。
而那些官差倒是想要做些什麼引起衝突,教裴府的人惹怒陛下,但宋管家和阿酒在這兒,護衛們十分安靜,根本不像宋乾幾個那般容易挑釁。
加上沒多久,郝得誌便趕過來,山似的立在那兒,緊迫盯人,官差們到底不敢太過放肆。
可即便如此,裴君一係的官員也像是抓住了把柄似的,開始拿官差們抄家時的刻意誣陷反擊。
沒多久,敵對一方便不得不推出幾人頂罪。
裴君準備充分,府裡的賬目明晰,一點毛病都挑不出。而這世界上誰通敵,裴君都不可能通敵,為了致裴君於死地使出這樣的手段,著實教人笑話。
然而從中也可以看出,他們希望裴君徹底不能翻身的決心。
燕王秦珣已經重回朝堂,他時刻關注著這些,發現朝堂上所有的官員注意力都在裴君身上,反而忽略了先前裴君所提出的變法改製,便私底下指使人重提。
旁人還以為是裴君的手段,更加激烈地彈劾裴君,暗地裡更是手段頻出。
燕王按照計劃做事時,也在悄悄盯著,防範有人使出更陰毒的手段。
裴君的宅子被封,宋管家等一眾護衛便暫時住進隔壁阿酒的宅子裡。
裴嬋有提出請他們住進先前祖母阿兄住的那座大宅子裡,但宋管家擔心他們過去,影響到裴嬋,是以婉拒了。
事實上,他們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裴嬋在定西侯府確實受到了冷遇。
倒不是定西侯夫妻為難裴嬋,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裴君還沒徹底倒下,就算倒下,她有那麼多的舊部,裴嬋這個親妹妹也不是可以隨便欺淩的。
但是有些人不管這些,隻圖一時之快。
定西侯世子夫人前幾年因為裴嬋,心裡壓了不少不甘和火氣,見著裴家如今沒了風光,裴嬋也霜打了似的,自然得意,想要把從前憋的氣全都發出去。
起初是定西侯問裴嬋:“還無法探望裴將軍嗎?”
裴嬋搖頭,“禦史台守衛森嚴,陛下不許人隨意探望,至今還未見過阿兄,也不知她如何了……”
定西侯世子夫人就在她話音落下時,掩唇一笑,狀似好心道:“誒呦,弟妹還叫阿兄呢?裴將軍不是女子嘛。”
定西侯夫妻看向她時,神情皆有些難看,但世子夫人瞧不見似的,繼續勸裴嬋:“弟妹也放寬心,畢竟是欺君的大罪,便是裴將軍有個萬一……也是命啊~”
裴嬋霎時冷下臉,“世人還稱我阿兄一聲‘裴將軍’以示尊重,大嫂若以為我裴家就此沒落了,便可口無遮攔,恐怕錯了。”
裴嬋是看在公婆以及羅康裕的麵子上,才沒有直接一巴掌扇過去,但她的話絲毫沒有客氣:“我阿兄堂堂正正,我們裴家也是堂堂正正,倒是大嫂家裡,還是謙遜些,免得教人抓住些短處彈劾。”
她這是明明白白地威脅。
世子夫人倏然變色,又放不下臉麵,隻得陰陽怪氣道:“弟妹可真是聽不得好話,我這個長嫂好心好意,竟是教你歪解了。”
好話賴話,當在場諸人誰聽不明白呢。
定西侯夫人其實也有些擔憂裴將軍的事兒牽連到幼子,但她沒那麼傻,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侯府越是得表現出善待裴嬋,否則傳出去對定西侯府不好。
此時見長子媳婦如此沒有分寸,當即當著眾人的麵嗬斥道:“行了!府裡的事兒還不夠你插手的嗎?若是不會說話,便回去!”
世子夫人看著眾人,窘迫地漲紅臉,可若是走了,她在這府裡還哪有臉了,於是應是坐住椅子,沒有動彈。
定西侯夫人也不能太不給她臉,轉而安撫裴嬋道:“七娘,你這個嫂子貫來心直口快地,實際是個紙老虎,彆跟她一般見識。”
裴嬋看了一眼還有些不服氣的世子夫人,並沒有繼續糾纏,隻帶著暗示道:“如今不止我,好些個人心裡都記掛著阿兄,最是聽不得那些晦氣的話,是以方才兒媳說話衝了些,您也彆見怪。”
定西侯夫人哪能跟她見怪,馬上順著說了幾句擔憂的話,又叮囑裴嬋照看好自個兒,“若是你實在分不出心神,兩個孩子交給我照料也成,待到裴將軍平安歸來,再給你送回去。”
裴嬋應下了,爽快道:“謝過母親,不妨直接留下兩個孩子。”
定西侯夫人沒想到她這麼痛快,一點兒沒有不信任的意思,聽著滿心的舒服,不免感歎,這個兒媳婦,真是沒有不好的地方。
裴嬋跟羅康裕回去,不用照看孩子,乾脆也不在家裡住,直接住到阿酒那兒,和她同榻說話。
阿酒告訴她,她這今日來了一個人,是從晉州來的。
“大海?”
裴嬋有些印象,仔細回憶一番,才想起來,“好像是在南望村隔壁村住著,我記得那年阿兄回去祭祖,還見過他……”
“他當年也是將軍麾下的士兵,手臂的傷還是我給包紮的。”阿酒咬唇若有所思,“我問過大海可有落腳處,他說他來了有些日子了,在永平坊有個舊識,暫時借住在那兒。”
“這個節骨眼兒,你們的族人都還沒到,你說他來是乾什麼的?”
“偏偏這麼巧……”
裴嬋不安,“阿酒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阿酒默了片刻,方才搖頭,“可能是我想多了,將軍應該不會這麼瘋吧……?”
她話說出來,自個兒都不確定。
可裴君,就是這麼瘋的人。
沒兩日,忽然傳來裴君在獄中遭人投毒,危在旦夕,明帝震怒,下令徹查。
阿酒她們知道的時候,都跟天塌了似的,悲痛欲絕。
這時候,大海又來找阿酒,想要跟她一起去看望將軍。
阿酒沒法兒應承他,沙啞道:“我哪能見得到將軍……”
可不到兩刻鐘,魯肇便帶著幾個千牛衛,奉明帝命請她和木軍醫去救治裴君。
阿酒不敢置信又懷疑地看著大海,最終什麼都沒問,焦躁地趕往禦史台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