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曲注意到, 對麵牢房裡的那道人影動了動,飛快的將自己藏進了更深處的陰影裡,蜷縮成更小的一團, 在牆角裡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她覺得自己最好也像他一樣做。
她連忙往牢房深處退去, 和對方一樣縮在了牆角裡。
這個動作讓她身上的傷口更加疼痛起來, 其中幾道傷都流出了血,但和自己的命相比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此時她才注意到, 原本非常昏暗的走道上稍微明亮了一些, 應該是剛才打開的那道門外麵投進來的光線。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沉沉的大吼聲, 蓋過人們的哀嚎和驚叫,從門那邊傳來:“誰他媽的再出一點兒聲音,老子現在就先宰了他!”
話音還未落下,牢房中的所有聲響就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的寂靜, 幾乎達到了落針可聞的地步, 仿佛剛才那些聲音全部都隻是南曲的一場幻覺。
而這樣極度的安靜, 也使接下來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了——
“這個, 三十六歲,九十斤!”
“這一個, 五十五歲,六十八斤……嫌老?嗬, 她便宜啊!”
“來,這個年輕, 二十二歲, 還是個女的, 怎麼樣?”
“貴……”
——這個另一個人的聲音,有點小聽不太清楚。
然後之前那道聲音又說道:“又嫌貴了?我看你不如就買那個三十六的男人!”
似乎另一個人又說了什麼,緊接著傳來一陣金屬響聲,以及一道男人驚慌的慘叫聲。
那慘叫聲漸漸遠去,很快消失了,最後大門一關,牢房內再次恢複了黑暗和平靜。
南曲聽見隔壁的鐵鏈響動了幾下,心中暗想,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剛才進來的,是來買他們這些人的嗎?
買去乾什麼?當奴隸嗎?那為什麼要提到多少斤?
對方提到斤數時的語氣,總給人一種……好像他在販賣什麼家禽家畜一樣的感覺。
難不成,被關在這裡的人,其實就是被賣給某些人當食物的?
這個念頭一產生,南曲心裡就一陣惡寒,還有點反胃。
她搖搖頭想要趕走這個想法,可是一想到剛才這些被關著的人發出的那種絕望又恐懼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想,這個猜測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而很快,她就有了驗證這個想法的機會——
一個小時之後,位於右側的那道厚重鐵門再次被人打開,隨後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
南曲看到對麵牢房裡的人影站起來跑向了門口,但沒幾步就倒了下去,乾脆手腳並用爬到了門口來。
此時她才看清,那是一個枯瘦的年輕男人,兩頰都瘦得深深凹陷了,全身未著寸縷,肋骨根根分明,乍一看,甚至有點像一具風乾了的屍體。
他努力把頭伸向柵欄之間的縫隙裡,偏著頭朝門那邊看,乾枯得像樹枝一樣的雙手伸到外麵,不斷地抓著空氣,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奇怪聲音。
與此同時,周圍其他的牢房也發出了一些動靜。
南曲見對麵那個人這次沒有害怕得躲起來,心想應該沒什麼危險,便也走向門邊,才看到對麵左右兩邊牢房裡的人也都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那邊,像是在期待著什麼到來。
而那車輪滾動的聲音時斷時續,大約是每到一間牢房前就會停一下的樣子。
南曲猜測這很可能是分發食物的,所以這些人才會如此期待,一點兒也不害怕。
隨著距離漸近,一陣香味從右側走道上傳來,讓她忍不住吞咽了幾下口水。
她很快看到了那輛車,以及推車而來的兩個人。
那是一輛手推兩輪鬥車,她看不見裡麵裝了什麼,隻能看到騰騰的熱氣冒出來。
鬥車由一個人推著,另一個人則走在旁邊,在停在牢房門口時負責發放食物。
鬥車旁邊掛了一些重疊在一起的一次性塑料餐盒,但它們看起來非常肮臟,顯然不可能是“一次性”的。
那個人就拿起餐盒,然後用鬥車內的大勺子舀出一些湯水,從鐵柵欄間塞進牢房裡。
這是裡麵的人就會趴在地上著急地雙手去接,接過來後便迅速往嘴裡喝,仿佛得到了天賜的美味佳肴。
南曲看不清舀進餐盒裡的有什麼東西,不過,她已經清清楚楚的聞到了肉香味。
儘管周圍都散發著各種各樣的惡臭,但對於處在極度饑餓狀態下的人來說,那股香味可以很快蓋過一切,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到它。
可是,儘管她的狀態非常不好,但她的思維還是很清晰的。
牢房裡這些人,怎麼可能會有能吃上肉的待遇?
並且,這頓食物到來的時間,是在之前那個人被帶走的一個小時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