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挺好的】
荒川依奈揉了揉太陽穴,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她也該習慣了。傻白甜時不時還脫線的的係統……也挺好的……吧。
總比野心勃勃強。
反正也不指望886乾什麼活,當一個聊天姬好歹讓她不至於一個人孤單到底。
…………
從河裡撈出太宰治時已經是傍晚,更彆提他們糾纏了這麼久,天早就黑了。
寒風一吹,渾身濕淋淋的瑟芙洛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又緊了緊披在身上乾燥的白大褂,感受著上麵傳來的餘溫。
對於可愛的小蘿莉,森鷗外從不吝於給予最體貼的照顧。
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麵被丟棄得到處都是的,臟亂的垃圾,瑟芙洛提裙避過黑綠色臟汙的水窪;一邊卻地隔著濃厚的夜幕,和角落中隱藏在陰影裡窺伺的人,和一雙雙餓狼般瘋狂的眸子對視。
女孩注視著人間的深淵,一雙藍寶石一樣純淨的眼瞳裡空空蕩蕩,乾淨得連感情都了無蹤跡。
那也是自然,畢竟按照設定,瑟芙洛,她已經見過比這還要絕望的地獄了。
居住在這裡的居民們是深淵的原住民,他們理智又瘋狂,虛弱又強大,為了活下去,連良知和身體都能擺到交易市場上,論斤稱兩地公開售賣。就算卑賤如草芥,也要死命抓住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要踩著彆人的屍體前進下去。
這一路上帶著兩個孩子的醫生歎息了一聲,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被當做是純良的肥羊出手,再這樣下去到了診所後,這一身衣服就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診所現在資金又不富裕,準備養兩個生長期的孩子真的是太為難他這個小小的老實醫生了。
森鷗外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這話讓貧民窟本地的,知道道上赫赫有名的情報販子狠辣事跡的人聽到,都免不得要懷疑人生。
森鷗外,表麵上是個灰色地帶的密醫,實則暗地裡還做著情報販賣的工作。
當然,診所開在貧民窟也不是因為所謂的資金緊張。
貧民窟這種地方,是一向魚龍混雜,局勢錯綜難辨,牢牢遵守著自己的一套規則。
外來的人想要在這裡胡作非為,也得掂量掂量。將診所安置在這裡,省了他許多的麻煩事。
…………
終於趕在天邊最後一抹橘紅餘暉消散前,荒川依奈一行終於趕回了破舊的診所。
說這是一個破診所,其實倒也言過其實。
比起周圍歪七扭八,門窗圯斜,甚至隻剩一片遮雨瓦礫堪堪搭在地麵上,充當住所的情況相比,這間診所其實還是不錯的。
至少它門窗完整,牆上也沒有一個在“呼呼”吹風的洞。
瑟芙洛像一個小炮彈,一馬當先地衝進了暖和屋子裡,燦金色的頭發隨著蹦跳一抖一抖,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森鷗外目光掃了掃快活的瑟芙洛,她正好奇地左摸摸右碰碰,研究著占據整整一麵牆的醫學書籍。
甚至還踮腳伸手勉強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人體係統解剖學》,興致勃勃地抱著它拂去表麵薄薄的灰塵,打開準備看一看——
結果當然是被劈頭蓋臉的專業詞彙和各種各樣的,密密麻麻擠滿了印刷空白處的筆記砸暈,眼睛都在冒星星了。
“呼——什麼嘛,都是些看不懂的東西。”
瑟芙洛“啪”一下重重合上了書,左右環視了一圈,發現沒有可以放下的地方,隻好抱著它悻悻地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切,那隻是因為你單純地不認字而已。”
被占了自己平時位置的太宰治扭過頭去,嘲諷道。
“什——!我隻是年紀還小,還沒來得及學而已!倒是你哼,明明是個大孩子了!還會掉進水裡!”瑟芙洛目光偏移了一下,隨即又不服輸地強迫自己盯著太宰治毛茸茸的後腦,掩飾什麼一般大聲吵嚷起來。
“嗤,那才不是掉進去的呢。”
嗤笑著反駁,太宰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又陷入一片空茫之中,喃喃著,聲音細若蚊呐,好似輕輕飄在空中。
“……想要得到的東西,終有一日會失去;不惜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去追求的事物,一個也不存在。”
“在這氧化的世界裡,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嗎?”
儘管是如此輕的聲音,瑟芙洛還是清楚地聽到了。
“會有的,隻要不停尋找,總會有找到的那一天的。”
瑟芙洛斬釘截鐵的聲音從太宰治身後傳來,將他從那種夢一樣空茫的表情中驚醒。
切,果然是個天真的小鬼。
這種心靈雞湯,他五歲的時候就不再相信了。
太宰治無聊地卷了卷身上鬆散的繃帶,再也沒有聽小孩子講空話的興趣,懶懶散散地晃進了裡間去換下自己潮乎乎的繃帶了。
啊啊繃帶濕濕的貼在身上真討厭~下次還是換一個自殺方式吧。
這麼想著,他背對著瑟芙漸漸走進內間,留給她一個遊魂樣的背影。
也就因此沒有看到,坐在他背後的瑟芙洛,臉上表情是與積極昂揚語言完全相悖的,僵硬冷漠,麻木無情。
就好像,她的語言和她的身體已經被強硬地分離開來。
一隻刻板的木偶,所有激蕩人心的美麗都是它粉飾的彩繪,埋藏其中的,是非人般的冷漠本質。
但是彩飾已經經年累月,深深刻在木偶臉上,就連木偶自己也沒有想過擦掉。
畢竟人人都愛精致美麗的木偶,沒人想要去愛一節木頭。
想要得到愛,一些改變是不可必要的,就算是削骨蝕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瑟芙洛微微斂眸,晃了晃白皙纖弱的小腿,緊緊抱著懷中的書,露出了一個活潑得正正好的笑容,燦金色的發絲柔順垂落肩膀,陰影遮住了雙眼。
那天真活潑的模樣,依舊如同岸邊初見一樣。
聖潔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