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晁拖到最後一日,還在繼續尋找元映。
也是在山長宣布棄離空桑那天,他才知道自己兄長作為代表回了空桑,在此之前,他一直沒見過他。
成昊沒有為自己沒出麵多做解釋,也沒有阻攔弟弟尋找元映,隻是在侍從說已經收整完畢後,才強製將弟弟帶下山。
成晁直到最後,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掙脫兄長的束縛,跑到隔壁的虎族行伍裡,找到刁錚,“你為什麼不擔心元映?之前你不是以一副保護者姿態自居嗎?現在他不見了,你為什麼半分不急!”
刁錚作為肅然庭學子,連日戰事的消耗已經讓他疲憊至極,聞言眉間聚滿戾氣,“你發什麼瘋?”
“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成晁捏住他的衣領,眼中聚滿最後的希望。
“成晁!”成昊追了上來,見是虎族王子,腳步一頓,隻嘴上說了句“失禮了”。
刁錚用眼神製止周圍想過來幫忙的隨從,自己捏住成晁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成晁,我看在你是擔心元映的份上,就不計較你今天的冒犯。”
成晁有些焦急,“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刁錚沒說話,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成晁還想追上去,但這次反應過來的虎族侍從很快就攔住了他。
“刁錚!如果你知道他在哪,一定要照顧好他!”
在看到虎族王子消失之前,成晁隻能用儘全力喊出這句話。
成昊等他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成晁沒再掙紮,順著成昊的力氣轉身踏上回程,一路上兩兄弟都很沉默,隻是間歇風中傳來幾聲細微的嗚咽。
“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連自己的朋友都護不好……他失蹤了都好幾天才知道,喊了那麼多人幫忙,結果還是找不到……”
素來對弟弟沒耐心的成昊這次意外地溫柔,他沒有出聲打斷弟弟的哭訴,也沒有指責他這樣不像個王子,甚至還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這個世界上,我們無能為力的事情很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這話說得很輕,散在風中時仿佛孤獨的自白,但也清楚傳到了弟弟的耳朵裡。
有時候很奇怪,受到挫折如果無人安慰,可能自己哭哭就好了,但如果有人站出來說,你已經做的很好很棒,原本被關進籠子裡的傷心難過就會像決堤一樣的洪流,爭先恐後地從眼眶流出來。
成晁就是如此,他嚎啕著大哭,眼淚珠串似地不停往下淌,像在告彆自己年輕氣盛卻又無能為力的少年期。
刁錚早在幾天前就發現自己族叔有些不對勁,或者說他族叔帶來的那一乾族中長老都有些不對勁,他們像是在密謀什麼大事,而這件事長輩都知道,而他作為王子,雖然表麵上受人尊敬居高臨下,但實際上並沒有誰把他當回事,有關虎族的決策大事,他們仍然是唯他父王馬首是瞻,不會過問他的意見,更不用說主動告訴他。
刁錚在此之前早已習慣,他很小就有意識地主動去培植一批隸屬於他的親信,他在西嶺並不是無人可用,況且他也擔心父王怕他奪權的事情,從未想過要染指那些元老舊臣。
可元映失蹤的消息偏偏就與他在族叔身上發現的貓毛重疊在一起。
“族叔還帶了小寵?”他試探著問。
“哈哈,是的,最近棲烏穀送來的小貓,沒開智,但挺可愛喜人。”伏猛神情如常,隨意拍了拍袍袖間的白毛,那毛質輕飄如鴻羽,可以想見它在原主人身上蓬鬆柔軟的樣子,“我記得殿下小時曾很喜歡跟那元映玩耍,我那小貓也是隻白貓,要不要去玩玩。”
刁錚眸色未變,“族叔記錯了,我從不喜歡弱小妖族。”
“我說呢,王可從來不讓你喜歡這些柔弱可憐的玩意。”伏猛點點頭,“我有事,就先走了,你如果想來玩隨時過來。”
“好,多謝族叔。”
那日互相試探的情景曆曆在目,後來幾日他又派人打探,伏猛長老的房間確實是多了一隻渾身全白的小貓,被困在籠子裡,輕易不得出來。
元映已經開智化形,即使是貓形應當也能口吐人言,刁錚猜測伏猛房間應當是施了什麼術法加以限製,所以沒再派手下去打探,而成晁召集人手山上山下找人的那幾天,他又怕打草驚蛇,便也未曾親自去調查,隻讓手下在外監視,確認元映未被轉移走。
而今日正是去解救元映最好的時機,族叔會在外督查人手物資,輕易不會回去。
希望方才成晁那一鬨沒有引起他的警惕。
刁錚如此想著,輕身掠進虎族法寶所化的行宮。
而在他掠進行宮的那一刻,結界觸動,亮起短暫的波紋。
往日行宮內外都有奴仆侍從,今日似是全都調配到前線安置清掃、收整物資,偌大的輝煌殿宇空無一人。
刁錚步履匆匆,直奔屬下報來的後閣,方一推開門,就感覺周遭靜謐得有些不對勁。
雖然行宮是法寶化身,但放置於空桑後,便如尋常樓閣一般,啁啾蟲鳴皆能常聞,偏偏此處半點人聲風聲都無。
但門已打開,他再退也是無用。
如此想著,刁錚毅然闖了進去。
舉目望去,遍地華繁胭紅皮氈,間架陳設精致講究,疊疊深深的綢帳床挽映著憧憧跳動的曖黃燭火,虎型紫檀香爐吞吐著繚繞青煙,若不是他知道這是族叔的房間,乍看還以為自己闖進什麼新婚喜房。
他猶疑地目光掃遍後閣,借著暗昧的燭光,終於窺見水紅紗幔後似有一個巨大的籠影。
他走過去挑開帳簾,四角壁燈上瑩潤的夜明珠光略微刺目,他眯了眯眼,努力適應光亮。下一刻,瞧清眼前情景後,才縮成針眼的貓科瞳孔轉瞬不可控地渙散變圓。
刁錚始料未及。
他找到了元映。
但他想找的人被細鏈囚住,困在巨大的黃金鳥籠。
這巨籠不知是出自何人的想法,籠格似纏繞繁複的花枝,通體用黃金鑄成,無暇明亮的金屬光澤似日影疊映於昏迷的籠中人身上,像在那瑩潤似雪的柔肌嫩肉上纏念織痕。失去意識的籠中人跪坐在地,伶仃無骨的雙手被交疊吊起,順滑如緞的銀白長發散落垂地,蜿蜒成月色河流,他通身純白,就連垂攏的長睫也似銀白羽翅,偏偏那唇色如朱,艷濃欲滴。
年輕的虎族王子眼睛發直地看了半天,情不自禁喉結滾動的動靜大到把自己嚇了一跳,才後知後覺滿麵紅雲地從美色中清醒,也不敢再看,連忙用術法解開籠鎖,鑽進去將元映解下。
失去意識的籠中美人軟若無骨,沒有細鏈吊住雙手後,就似爛泥癱軟在解救他的少年身上。
刁錚接了個措手不及,隻感覺胸懷鼻間沁滿淺淡卻又纏人的香氣,令他又是一陣心慌意亂。
但眼下容不得他心動,還未脫出族叔的勢力範圍,每步都需小心謹慎。
他將人抱起,觸手所及如脂膏溫暖軟膩,那薄涼蘊香的緞發因為動作還淺淺紮進他的衣領,刺得胸口由外及裡地泛癢,陣陣發熱。
他咬緊後槽,一忍再忍,可在餘光掃到籠後疊錦重霞的春帳軟鋪,遐思便不可控地彌亂開來。
他本就喜歡懷中這人,少年心事曾映現於午夜夢回,但每每戛然而止。
可現在,本尊毫無意識、如爛泥軟在他懷裡,似可對他任意施為。
此情此景太助長妖的欲/望,刁錚抱著人停在床鋪前許久,忍得額角都泛起薄汗,才將將想到一個幫他決定的法子。
“元映?”
他連著輕聲喚了少年好幾遍,可聲音越喚越小,逐漸掩蓋不住私心。
貓兒一直不醒,一定是哪裡出了狀況,得趕緊放下、好好探查情況。
於是失去意識的美少年被放上床鋪,正紅錦被更襯得他肌膚勝雪。
手指探上雪腮,淺淺撫弄幾下,便暈出櫻紅的薄雲。
經過族中長輩教育、對於某些事一知半解的虎族王子對心上人前所未有的好奇,他低下頭想看看那薄紅到底是從肌膚透出的顏色,還是他手上不小心擦帶了胭脂。
可一靠近,感受到淺熱吐息的大腦就不自覺換了目標,拇指與食指□□膩手的兩頰,閉闔菱唇便微微啟開,露出縮在齒顎間的淡紅舌尖。
少年人看得怦怦心動,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低下頭越湊越近,偏偏做儘梁上君子的事還得給自己找個理由,他靠近是要喚他:
“元映?”
沉啞的嗓音已經暗示主人翻滾的欲念,他想繼續喚他,到他口舌之間,與他唇齒交纏,然後念出從心尖記到四肢百骸,仿佛銘刻每一寸肌理的名字。
他從小望到大的人。
他的貓兒。
唇在快隻剩一寸前頓住,如他無數次戛然而止的夢境。
上天似被他的猶豫不定和不夠坦率感動,他念了無數遍名字的貓兒睫毛不適時地顫動了下,露出一雙剔透如玉的瞳眸。
刁錚看著那雙冰藍映著的登徒子模樣,眼見著裡麵的自己逐漸變紅、通紅、赤紅,才後知後覺地跳開,恨不得原地變成大老虎的模樣。
“刁……錚?”像是睡了很久,貓兒聲色有些凝滯。
“你醒啦?你終於舍得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浪費口水喊了你多久?”刁錚聲量大如洪鐘,似想用洪亮的虎嘯去掩蓋剛才的登徒子行為,抑或是宣泄內心的遺憾。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剛剛不親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