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抱著狐狸入眠的一夜。
元映這晚睡得非常舒服,興許是昨晚太累,再加上身邊有毛絨絨暖烘烘的熱源,他沒怎麼做夢,睡得很沉,第二日醒來時,外麵已是天光大盛。未睜開眼時,他下意識先摸了摸旁邊,結果旁邊狐狸臥過的地方一片冰涼,似是離開了很久,他瞬時清醒,連忙坐起身撩開床幔,發現某人就坐在外間小榻上,視線落在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麼。
“長離?”元映試著喚了一聲。
男人抬起頭,原本空無的眼神彙攏焦點,凝在他身上,“你醒了。”
“嗯。”元映赤足下床,還未站起來,男人先比他起身,讓他彆動,不知從哪找了雙新鞋遞到他腳下,為他穿上。
元映睡得本就暖呼呼的,看到長離給他穿鞋,心裡也暖洋洋起來,方才沒見到男人在旁的心慌著急好了大半,但還是想抱怨的,隻是怪罪的語氣不重,倒有些撒嬌的意味:“你早上醒這麼早麼,每天起來都見不著你人。”
長離動作一頓,但複又正常回道:“之前每日都有早課,貓兒又貪睡懶覺,自然見不著我。”
元映一怔,他又忘了眼前的長離是少年時期的他,他偏了下頭,偷偷觀察大狐狸的反應,可某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冷麵的樣子,硬是沒讓他看出個所以然來。
長離給他穿好鞋,似是沒發現元映的觀察,又站起身領他去洗漱,牙刷、口杯、麵巾樣樣都遞到他手邊,像照顧小娃娃一樣照顧他。
元映本想說他都會,但想到長離還以為自己剛化形,便閉了嘴,男人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等後麵吃飯用箸,長離也是如此一樣一樣料理過來,元映本想自己弄,但看到男人似有些冷淡的臉色,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口,隻好乖乖接過一並吃了。
飯畢漱了口,又被領著去讀書,那蒙書元映早就翻了個爛,再如何都看不進去,他偷偷往長離那邊看,男人正襟危坐,提筆寫注,元映又悻悻撤回來,不好意思打擾他。
反倒是看起來專注在麵前書籍的男人先開口問他:“無聊了?”
元映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看長離臉色似是比早上稍微好些,又輕輕探了過去:“你早上是不是有些生氣呀。”
長離抬頭看了他一眼,“為何這麼說?”
元映鼓了下臉頰,含糊道:“就……感覺啊。”
天知道他怎麼能從大狐狸天生的冷臉中看出他的情緒,反正就是感覺他當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像是在不高興。
長離又不說話了,他把手上的書放下,視線落在元映身上,神色有些不明。
元映被他這麼看著也不覺得瘮得慌,反而乖乖挪了過去,隨男人將他從頭打量到尾。
臨近時,他不小心瞄到長離放在榻上的書卷,那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重點是,新加的墨痕其實隻有寥寥幾筆,他心底瞬時咯噔了下,抬眼去看長離的反應。
長離一直在看他,自然發現貓兒已經察覺到不對,可他表情仍是不變,語氣沉著冷靜:“不解釋下?”
莫名的,元映感覺到一種負罪感,但他轉念一想,明明是大狐狸自己胡亂切換時態,於是稍稍有了底氣,“……現在其實是兩千兩百年後。”
長離眼底微微泛起波瀾,不帶感情地評價道:“那可真是漫長。”
元映繼續鼓起勇氣:“因為一些事情,你現在的狀態有些不穩定。”
“嗯,我失憶了。”
“有時候會切換回兩千年前的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又往前推了兩百年。”元映邊說邊偷偷看長離的反應,看到男人臉色發沉,連忙補充道:“但我覺得也挺好的,我也想念這個時候的你。”
男人麵色稍稍緩和,狀似隨意問:“為何想我?”
元映莫名有些緊張,努力想著該如何形容:“……現在的長離更溫柔……更體貼,脾氣也更好。”
實際上無論哪個時期男人對他都挺好,可能區彆在於對待外人上,相比起動輒拿劍砍人的帝君長離,以及身份尊貴視外人如無物的青年長離,好像還真是少年長離脾氣更好。
元映說完又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描述非常恰當。
男人卻抓住他話中的潛台詞,眸色有些發冷:“這麼說後來的我對你都不如現在耐心?”
元映下意識地點了下頭,看到長離周身釋出寒意,又連忙搖頭,“沒有啦,是有原因的。”甫一說出口,他不由敲了下自己的笨腦袋,亂說什麼。
長離卻已站了起來,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說罷,他召出長劍,徒步走了出去。
元映感覺男人狀態有些不對,連忙穿上鞋匆匆去追。
索性長離並未走多遠,元映跟著他到了臨近的一處竹林,發現這裡多了一處以前沒有的小木屋。
眼見著男人氣勢洶洶地衝進木屋,元映來不及思考這木屋的奇怪之處,隻能隨之踏了進去,剛進去他就被滿屋的寶光晃了眼睛,適應好一會兒才看清木屋裡一切陳設。
木屋裡不過一桌一椅一榻一櫃,但地板角落堆滿玉石原料,桌上還有數把雕刻用的工具,木柄圓滑光亮,顯然沒少使用,而桌上放著各種式樣形態的玉石貓兒,姿態神情活靈活現,似是不知在腦海中臨摹多少遍又雕刻多少遍。
元映看到時都有些吃驚,突然想起千年前長離送他的玉石貓兒和狐狸,可惜那時為了給他留訊,一並送了出去,看來那兩樣真是長離自己一刀一劃雕刻出來的,現在看到形製類似的玉石貓兒,他不禁有些懷念。
可下一秒,櫃子那邊傳來的動靜又吸去他的心神。
他轉頭看去,長離不知在櫃中翻到了什麼,表情冷峻得有些恐怖。
他將裡麵的東西全都翻出來扔到地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卷軸,有一支卷軸綁帶鬆散,長離丟擲的力氣有些大,甩在地上它就自己徐徐展開了來,露出一副用墨淺淡但又寫意傳神的人物畫來。
老實說,元映其實不是很能理解這時期的畫作,比如人物畫,這時期更強調傳神而非寫實,雖然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畫像上是青年時期的自己,但換作不熟悉的人來看,可能會覺得是一個長相十分抽象的男人。
元映不願再看,上前去扒拉哈士奇拆家似的長離,“好啦,彆翻了,大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