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臉上的嘲諷不加掩飾,像是在說:許覓,你敢看看你的心嗎?
又像是在說:許覓,你是真傻還是偽善?又想玩什麼把戲。
一路冒著風險陪他求醫,不顧艱難替他上山尋藥。冰天雪地,寒風徹骨,他在意的隻是他做這些的原因,不曾關懷一句他疼嗎,他怕嗎?
冰冷的視線,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他明明就是為了他才來的啊。
鼻子忽而有些酸澀,呼嘯寒風和濕冷雪地帶來的冷意和刺痛,都比不上心間的。
許覓心道:你可真是個傻子,明明一無所有,僅有的心也不知道好好保護起來。
緩緩勾唇,那冷然笑意像極了祁曜曾經的,他偏軟的聲音染上了清冷,“對啊,我對每個朋友都可以這麼好,隻要他可以給我想要的,並不是隻有你。”
隻要祁曜能給我想要的,我就不會離開他。
日記本上清清楚楚的字跡,浮現在祁曜腦中,與許覓親口說得重疊,心中的堵塞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祁曜屏息,表情淡漠地看著許覓:“這次又想換什麼?我早讓你直說了,費這麼大周折。”
許覓笑意更深,想要站起來和他說話,而不是仰望著他,卻發現腿腳僵住了,動也動不了,索性挪了挪換成坐姿。
“利益換取來的,哪有你心甘情願奉上的好。我對你好一些,你便對我多一些情分,總有用上的時候。你看,不就是因為我對你好,你才喜歡上我嗎?連我騙你的事,我爸爸的事,都不計較了。”
許覓停了下,換口氣:“其他人也一樣啊,騙一騙,哄一哄,想要的就到手了。”
看著祁曜臉上的默然一點點崩解,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許覓心中也並沒有好受些。原來,口是心非隻是脆弱的一道防護啊,是懦弱、是逃避,是許覓最討厭的方式。
感情真是個麻煩的東西,讓人變得不像自己,甚至討厭自己。
祁曜冷笑著,“許覓,你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以為我真的有多喜歡你嗎?對我好的、討好我的、願意為我付出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你一個。我還不至於因為這麼點虛假的好意,和個愣頭青一樣鑽進去出不來了。”
“是嗎,那最好了,正好這個遊戲我也膩了。”緩了會兒,許覓勉強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雪,笑眼彎彎,“喏,拿著吧,當我做慈善了,祁少爺,再見。”
再見不是朋友,隻是利益合作夥伴了。許覓心中一抽一抽的,感情明了了,才知道心痛。
“就這麼走了?報酬呢?你當我稀罕你的施舍?”
看著他踉蹌的背影,祁曜眼眸中的黑霧愈發濃鬱,聲音裡像夾雜了碎冰,冷得刺人。
“你還不知道吧,我同意和你來找徐大夫,是因為我和他早就聯係上了。他給我看病,不是因為考驗,也不是你的討好。”
祁曜語氣充滿了惡意,就是要狠狠戳破那些美好。
一切都是假的,許覓也在祁曜的局中。嘴上說著喜歡,從來也沒真正信任過。
被他點破,那些疑惑都解開了,被當猴耍了啊。
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疼的,說不上哪裡更疼,大概是麻木了。
背對著他也挺好,自己所有的情緒他都看不到,都和他無關。
許覓吸了吸鼻子,故作平靜地:“是嗎?那正好,兩清了。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還是談利益合適,祁少爺,我們都彆侮辱感情了。”
祁曜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心口像堵了塊大石頭。
“許覓,被騙了也不會生氣嗎?哪怕是演戲,這麼久都沒投入一點真心?”
祁曜不死心地追問,手狠狠抓著扶手,手指關節泛白。
許覓輕笑一聲,“抱歉啊祁少爺,我這種身份的人不配和您談真心,您還是找願意談的人去吧,反正如您說的,不少我一個。”
說完腳步不停地往山下走,碰上了找來的村民們。
“小許,你沒事吧?可擔心死我了。”
帶路的大哥一臉焦急,眼中的擔憂關懷真真切切。
看,一個不過相處了一天的陌生人,在找到他的第一件事也是問他:你還好嗎?
許覓有些想哭,但是太累了,連哭泣都顯得艱難。
那笑吧,多簡單,扯扯唇就好。
“大哥,我沒事,勞煩你們了,下山吧。”
許覓有氣無力的,身形狠狠搖晃了下,被大哥扶住。
本來想著,見到祁曜要告訴他自己好疼的。他也想被人關心啊,想要可以傾訴、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隻能故作堅強。
祁曜瞳孔一縮,手指下意識按上按鈕,然後停住。
看著許覓慢慢走遠了,祁曜心中那塊大石頭越來越大,壓得整個心房沉甸甸的,呼吸都困難了。
“少爺,我們,下山嗎?”
寒風凜冽,刮得人臉上疼,待久了肯定是要被凍壞的,領頭的手下大著膽子問到。
祁曜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臉上帶著些看不懂的情緒,像是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的:“凍了一夜,他很疼吧?”
白皙的臉上劃了道口子,邊緣紅腫著;手被凍得通紅,又添了新傷,腿......在雪地裡跪伏了那麼久,也是很疼的吧。
手下以為是在問他,實誠地回他:“少爺,這鬼天氣在外麵凍上一晚,不死都是命大。”=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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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曜靜默了很久,任由寒風將他的臉刮紅,細細感受著那種刺痛。他還要,再痛更多倍啊。
“少爺,下山吧。”
手下看不下去了,自己也凍得受不了,再次勸說。
“嗯,換條路吧”
——
回到老中醫家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