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寧願她像是前兩次那樣惹他,也不要這樣見一次哭一次。
薑小圓不能說她夢見過他在火裡自焚,便道,
“我以為有人要放火燒你的宮殿。”
長發的青年仿佛被這個回答給逗笑了,抱著她的胸膛都因為笑得微微顫動。
他笑了好一會兒,注意到小姑娘還穿著初次見麵時候的白色小睡裙,伸手解開了自己的披風,把她給包了進去。
大手伸手探到她光裸的小腿,他的手頓了頓,隻是停了一瞬間,就撈起來了她的兩條腿,一起塞進了披風裡。
薑小圓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穿著夏天的睡裙,一路跑過來臉都僵了。
她下意識地往他懷裡縮了縮,乾脆就像是樹袋熊似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從狐裘的裡麵冒出來一張凍得通紅的小臉,打了個噴嚏。
她終於想起來了問道,
“這是在做什麼?”
青年一頓,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低笑道,
“在殺人。”
薑小圓:……
她瞪圓了眼睛,看向了那邊大火的方向,仿佛空氣裡麵都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焦香味。一直到了此時此刻,她才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跡。
她哆哆嗦嗦問道,“人人人呢……?”
青年歪了歪頭,長發被寒風吹得四散,他道,
“你不是已經發現了麼?”
薑小圓:……!
那顆漂亮的小腦袋往狐裘裡麵一縮,“在在在火坑裡燒了???”
薑小圓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又探頭,
“這味道……”
她轉過頭去,就看見了熊熊的烈火當中,燃燒的不是什麼恐怖現場,而是一些器具木料布料,像是從宮室裡麵直接扒拉出來的。
放眼望去,整個平地上全是堆成小山高的器物,數量之巨大,實在是讓人咋舌。
冉冉升起的火焰當中,那些被燒毀的熏香,氣味四散,熏得整個空地上都是香味。
薑小圓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轉頭想要捂住暴君秋的鼻子,就被他抓住了手,他搖了搖頭,
“風向吹不到這裡。”
薑小圓這才注意到,蕭瑟的寒風隻往一個方向刮,帶走了絕大部分的氣味,隻有部分擴散到了暴君秋這裡。
但是他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大概是已經習慣了藥引的氣味,這樣在流動空氣裡很快就被風帶走的味道,已經刺激不到他了。
“怎麼這麼多……”
她再次看向了熊熊的大火。
青年道,“不止。”
薑小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了遠遠的空曠的寢殿裡裡外外的地磚都翻了出來,數量之巨大,遠遠看過去,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她以為寢宮是安全的,但是薑小圓還是太低估了他們了,也高估了自己的鼻子。
在她留下了信離開之後,暴君真的順著她提供的線索去查了。
雖然因為常年不上朝,常年在病中,他對內廷和外朝的控製力都大不如前,但是他還有忠心耿耿的黑甲衛,數量巨大的禁軍仍然死死地把控在他的手中。
所以趁著這段清醒的時間,暴君下了命令嚴查宮中。
於是就這麼一直順藤摸瓜,查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就連地磚縫隙裡都有,可見是早在暴君登基之前就已經埋下了,數量之巨大,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這麼數目巨大的熏香,處理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
香料浸水毀掉,但是一旦乾了之後,又會被人找回來;如果香料簡單地就地掩埋,也不保險……隻有統統都毀掉了,才會讓人覺得放心。
最乾淨的方法就是全部燒光。
所以被查找出來的這一批又一批的香料,就被運到了宮中的下風口焚燒。
“我的確是殺了一些人。”
他解釋道,輕飄飄的,似乎也不想隱瞞些什麼。
不可能所有的香料都是在他搬進皇宮之前就已經埋好了的……宮裡還有很多的奸細。
這些人,都被他抓起來處理掉了。
而剩下的宮人們瑟瑟發抖地跪在下麵,不過是叫他們過來殺雞儆猴罷了。
他的手段確實粗暴簡單,但是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他剩下的時間越來短。
薑小圓氣得不行。
那些人猖狂到了什麼地步呢?就連寢宮的地磚裡都有,那香料的數量……可以說到達了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
要是暴君秋沒有挖出來,日複一日的,他不管瘋才奇怪。
“究竟是誰?”
火光滿天,將他的側臉映照得半明半暗。
青年笑了笑,看向了漸漸黑下去的天色被火光映照,聲音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蒼涼和沙啞,
“我的好父親啊。”
薑小圓想起了記憶裡,那個臨死前還在跪在地上哭著求著暴君秋,試圖使勁回憶往昔,喚起青年一點點的同情心的永嘉帝。
他求饒的時候還在懺悔,試圖講起小時候抱著小太子騎大馬的往昔,誰又能想到,他背後還留下了這如此狠毒的一招呢?
薑小圓恨得牙癢癢,青年的聲音卻無波無瀾,
“一個死人而已,拉他出來鞭屍也無用了。”
永嘉帝死了,他留的後手還在朝中,除了他以外,還有許多許多想要他死的人。隻是青年已經不確定自己還能清醒多久了,哪裡還有時間去處理這些事情?他連自己的皇宮都隻能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了。
這批熏香被處理掉了,但是並不代表著事情就結束了。
隻是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他拋在了腦後,他甚至有些貪婪地注視著懷裡的小姑娘,試圖把她的樣子記得更加清楚一點。
他想問她,為什麼這一次來得這麼快,也想問問她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他還能見到她幾次?
隻是他一句話也沒有出口,靜默地注視著她。
薑小圓渾然不知,氣著氣著突然間想起來了什麼——
這裡永嘉帝確實死了沒有辦法鞭屍了,但是少年秋那裡,永嘉帝不還是好好地當著皇帝麼?
青年不知道小姑娘已經掏出了記仇的小本本,或許是寒風太冷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薑小圓回過神來,連忙想要下地推著他回去,誰知道還沒有下來,就被人抓住了腳踝,摁在了他的懷裡。
“怎麼光著腳?”
微涼的手指觸感,停在她光滑柔嫩的小腿皮膚處,讓她的皮膚微微有點被涼得起了一點兒的雞皮疙瘩。
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腳腕,卻被他修長的手指捏緊了,有些微涼的觸感和暖呼呼的皮膚是兩個極端,像是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他鬆開了手,
“太冰了是麼?”
他的語氣裡,有著顯而易見的失落,垂下的長長睫毛,在眼底的青黑襯托下,有些病態的蒼白。
薑小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一點負罪感,連忙道,
“不是太冰了,而是……”
下一秒,那隻微涼的手指就來到了她的腿彎處,微微一用力,她就徹底坐在了他的懷裡。
坐著輪椅的青年帝王十分有耐心,一直到她放下了戒心,才帶著她進了另外一間宮室,把暈乎乎的她放在了軟和的床榻上。
暖烘烘的地暖熏得這間宮室舒服得和外麵仿佛是兩個世界。
事到如今,薑小圓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哪裡不對勁。
仿佛從剛剛衝進人懷裡開始,他就有意無意地控製住了她離開的腳步,一直到一步步將她困在了懷裡。
小動物的直覺讓她覺得十分不妙,她下意識回憶了一下剛剛,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呀?
但是她隱隱約約覺得,肯定是在她不在的時候下,發生了什麼不妙的事,而且她還不知道。
這個糟糕的感覺、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她動了動自己小爪子就想遛下床,誰知道還沒等她動作,她腳踝就被人抓住了。
微微一用力,青年就把她拉到了身下,長長的黑發垂了下來,氣息像是潮水包裹著她。
現在的暴君秋,仿佛是一瞬間卸下了偽裝的大型野獸,明明還是漂亮得讓人目眩神迷,卻仿佛是突然間露出了侵略性的一麵,讓薑小圓才意識到——
上一次見麵時他那麼好說話,那麼溫柔又和藹,很可能隻是因為他沒力氣了。
但是顯然,他現在很清醒、很清醒,已經不是上一次那副病重時的無力樣子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第一次這麼怵他,她很想說有話好好說,千萬彆動手,但是顯然對方沒有給她廢話的機會。
“有一件事……從剛剛我就想問你了。”
他抬起了她下巴,低下頭來,充滿誘哄地問道——
“乖乖,告訴我……”
“秋秋是誰?”
隻是,誰都知道,這是熟悉的致命題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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