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輩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霸道的愛!”
男人幾乎是吼出來的。
桑唯被捂住耳朵。
聽不清楚男人在說什麼,隻看到我男人唇瓣開開合合,神色暴怒。
她又側頭看向捂住他耳朵的男孩。
不認識。
應該是新來的吧。
混血兒?還是外國人?
白頭發是生病了嗎?
但他長的好像精靈啊。
桑唯胡亂想著。
斯溫德勒碧綠色的眼眸冰冷。
可在這段記憶裡麵。
他能改變給桑唯送飯這中小事,但卻不能改變這種對人生來講,是重點折點的事。
七歲的孩子。
被罵作“沒有感情的怪物”。
斯溫德勒微微垂下雪白的眼睫,遮擋住晦澀眼神。
一直到這對夫妻離開。
桑唯依舊沒有說話,任由斯溫德勒捂住她的耳朵。
最終是斯溫德勒回神,鬆開後,碧綠色的眼眸漂亮至極,溫柔如湖麵剪影,好似春日最暖的風。
桑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了:“你好像精靈呀。”
斯溫德勒微怔。
他抿抿唇:“我不是。”
桑唯眼神天真:“?”
斯溫德勒沒再說話,收拾好剛剛掉落的飯盒,“擦藥了嗎?我幫你上藥?”
桑唯奶聲奶氣的說:“老師已經上過藥了。”
斯溫德勒說好。
他還想在這裡找切入口,和小桑唯做朋友。
然而桑唯毫不猶豫的下了逐客令。
斯溫德勒隻好說:“我晚上來給你送飯。”
桑唯嗯了聲。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麵色難免有幾分低落與難過。
瘦小孱弱的身軀躺在床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團……
斯溫德勒救助過不少孩子。
見過很多慘案。
可卻對桑唯多了很多憐惜。
也許是未成年冒著被網友辱罵的風險,也要將他從輿論漩渦拉出來,在三年前的陰影中注入一絲光。
先入為主的厭惡是因為不願承認自己悸動而產生的抵觸,抓到未成年給出的光之後,這些抵觸全部變成源源不斷的好感。
此刻達到了頂峰。
又衍生出更濃鬱的憐惜。
湧出一種拚命對她好,恨不得滿足她所有願望的衝動。
所以。
斯溫德勒拎著飯盒又回到了桑唯床邊,“我也被罵過怪物。”
桑唯翻了個身,露出拒絕和他交流的姿態。
斯溫德勒說:“你不是怪物。”
“會有人給你毫無保留,隻將你視為唯一的愛。”
桑唯終於扭頭看他,冷漠說:“出去。”
斯溫德勒露出了個大大的微笑。
“那我出去了。”
離開桑唯的房間,斯溫德勒又幾分後悔。
他現在是個小孩子啊。
即便他嗓音再溫柔,再假裝穩重,說出的聲音也稚氣而又充滿童真。
很容易被同齡人誤以為是小朋友之間的站隊。
是一國的。
不過……
斯溫德勒心想,對於小孩子,這種交朋友的方法一般來說很奏效。
但桑唯是特殊的。
·
桑唯腿傷好了以後就要去上學。
她現在所在的這所學校是第二個收養家庭給她安排的貴族學校。
學習內容除了日常主要的學習任務以外,還要挑選兩個課後興趣活動,還有禮儀培訓。
斯溫德勒上過社區小學。
就是那種帝國政府義務教育必須去上的小學。
裡麵的課程花樣沒有這些多。
但教學內容和質量卻遠超這個時代。
他坐在桑唯身邊。
“我們下次可以走路來嗎?”
桑唯古怪的看了眼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至流露出了震驚。
斯溫德勒:“怎麼了?”
桑唯:“為什麼要走路?隔兩個街區呢。”
斯溫德勒:“那個叫汽車的,後麵噴出的尾氣對身體很不好。”
桑唯:“……”
她垂頭拿出外語書。
複習了會兒上節課學習的內容,忽然看向斯溫德勒:“我想起來啦,你就是那個環保主義者對嗎?”
斯溫德勒:“……不是。”
桑唯托腮:“可是走路太累了,我不想走著上學,好遠的。”
她現在淺淺抱怨的模樣才有幾分孩子氣。
斯溫德勒神秘一笑,“我可以帶你,不用跑步。”
桑唯彎了彎眼睛,“好呀。”
第一節課是外語。
硬格累使語言。
斯溫德勒莫名想到了頻道出現硬格累使語的狗血文。
星際語言那麼多。
外星語數不勝數,為什麼偏偏選擇了硬格累使?
但轉念一想。
裡麵有些描述雖不露骨,但又有幾分香豔。
不應該是一位十七歲小孩寫出來的。
斯溫德勒自我否定,但仍然存了一絲疑惑。
課堂上讀著簡單的硬格累使語言。
老師:“這堂課我們用硬格累使介紹一下家庭,好嗎?”
大家當然舉手說好。
桑唯翻看著書,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
即便是貴族學校,提前接觸了英語,也經常有小孩子出差,但有英語流暢的,也有英語不好的。
不過大多數小朋友都可以用簡單句介紹自己的家,類似“我媽媽很漂亮,我爸爸很英俊……”“我有一個大房子,裡麵有客廳,臥室,餐廳……”“我們有一個馬場……”之類的。
輪到桑唯的時候。
桑唯書都翻爛了,最後忽然臉色一白,捂著肚子趴在桌子上。
老師焦急:“唯唯,你怎麼了?”
桑唯:“肚,肚子疼。”
斯溫德勒:“……”
她是怎麼做到,從小就這麼會裝病的?
最後老師是把桑唯送到了醫務室。
斯溫德勒陪在桑唯身邊。
給桑唯遞了熱水。
校醫笑眯眯的問:“小朋友,你哪裡不舒服呀?”
桑唯:“餓。”
校醫:“??”
“沒吃飯嗎?”
桑唯:“吃了,但還是餓。”
校醫想要摸摸桑唯肚子,但被桑唯躲開了,“那叔叔這裡有幾個小麵包,你要吃嗎?”
桑唯:“我想躺一會兒。”
校醫遲疑,“你是想逃課吧?”
桑唯閉上眼不會話。
校醫:“……”
“隻有這一節課,下節課就要回去上課。”
桑唯微微睜開眼睛,偷偷看他,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又迅速閉上,“謝謝。”
校醫笑了笑。
出了這個隔間去打電話。
桑唯小聲和斯溫德勒說話,“你為什麼不去上課?”
斯溫德勒任性說:“不想去。”
桑唯眼神譴責,“你逃課哦,你真是個壞孩子!”
斯溫德勒:“……”
裝病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桑唯:“你有寫介紹自己家的作文嗎?”
斯溫德勒:“沒有。”
他近乎漠然的說,“我沒有家。”
桑唯笑了:“好巧,我也沒有。”
斯溫德勒也笑,“那你想要有家嗎?”
桑唯想了想,“不了。”
不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她之前想要有一個家。
斯溫德勒心想。
到底是個孩子,總歸是渴望想要擁有一個家。
桑唯:“你呢?如果有人收養你,你會離開嗎?”
斯溫德勒:“不會。”
桑唯趴在床上看他:“為什麼?”
斯溫德勒:“我已經過了想要家庭的年紀。”
桑唯哇了聲,“那我們一樣哎。”
她給斯溫德勒騰了個位置,示意他躺上來。
斯溫德勒搖頭拒絕,後來見她堅持,便一起躺在床上,隻占了一小塊位置。
桑唯:“我最近在想,要求彆人愛自己是不對的,我們應該自己愛自己。”
斯溫德勒嗯了聲。
心想。
你不用要求,彆人自然而然就會愛你。
桑唯:“你愛你自己嗎?”
斯溫德勒:“什麼是愛?”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桑唯這個年紀回答不出來,這隻是一種感覺。
她說,“我能感受到的就是愛。”
·
上完禮儀課之後,就要去興趣班。
桑唯選擇的是芭蕾舞。
嚴格來說,這不是她選的,是第二個收養她的家庭幫她選的。
除了舞蹈外,還有鋼琴,小提琴這兩種樂器。
桑唯心想,做小孩真痛苦。
等以後就做個大人,每天就工作三小時,剩下的時間全部都要用於娛樂。
跳舞休息的時候。
沒有人和桑唯一起玩。
斯溫德勒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我爸爸說她被退回孤兒院了。”
“啊?這是什麼意思呀?”
“意思是她這會兒沒有爸爸媽媽了。”
“那她是不是再也穿不起漂亮的小裙子,帶好看的小皇冠了?”
“肯定啦,她都沒爸爸媽媽,沒人會給她買這個。”
“啊她好可憐啊。”
有小孩跑到桑唯身邊說,“你爸爸媽媽真的不要你了嗎?”
桑唯沒搭理他。
小孩的同伴拉著他,“你彆和她說話,我媽媽說她是怪物,很可怕的。”
“?什麼怪物啊?她會變身嗎?是那種看起來很嚇人的怪獸嗎?”
斯溫德勒皺緊眉頭。
回頭就見桑唯回更衣室換舞蹈服,準備回孤兒院。
他碧綠色的眼眸看向這群小孩。
天真,懵懂。
但也擁有最殘忍的冷酷。
……
桑唯背著小書包出來的時候,就見他們都哭了起來,嘴裡嘟囔著怪物怪獸。
“?”
斯溫德勒:“被自己的想象嚇哭了吧。”
桑唯唔了聲,還是很好奇。
斯溫德勒適當轉移話題。
“我帶你回家?”他神秘說,“我有特殊的辦法。”
桑唯被轉移了注意力。
斯溫德勒說的特殊辦法是背著桑唯飛回去。
他是想抱的。
但因為隻有七歲,抱不住。
背著反而輕鬆點。
桑唯趴在天使的背上驚歎。
“你有翅膀哎。”
她好奇的摸著斯溫德勒雪白的翅膀,羽毛柔軟蓬鬆,摸上去就好像握了把雲朵。
“你就像,就像電視裡的大撲棱蛾子。”
斯溫德勒:“……”
想把這熊孩子扔下去。
桑唯:“你會魔法嗎?”
斯溫德勒:“會一點。”
桑唯:“那你能在雲朵上建個樂園嗎?”
斯溫德勒:“……不能”
桑唯:“這個世界有惡魔嗎?”
斯溫德勒:“沒有。”
桑唯:“有上帝嗎?”
斯溫德勒:“沒有。”
桑唯難過的歎了口氣,“你果然是一隻大撲棱蛾子。”
斯溫德勒:“……”
沉默兩秒,他帶著桑唯去雲朵建樂園玩了。
在記憶裡,改變一朵雲朵形態還是可以的。
就是。
忘記小孩子玩起來是根本不想回家的。
更何況。
那對桑唯來說,也不是家。
桑唯靠在斯溫德勒的翅膀,拿雲朵捏小人。
斯溫德勒:“要回去了。”
桑唯:“我不想回去。”
斯溫德勒哄小孩子:“我們先回去,等晚上睡覺了,我們來這裡玩,我們可以玩一夜。”
桑唯想了想,說好。
孤兒院裡麵,那對夫妻又來了。
女人看著桑唯,她麵色有幾分憔悴,“寶寶,老師說你上午裝病逃課了,這是怎麼回事?”
桑唯:“我看到了個天使,我想去抓他。”
女人茫然:“什麼天使?”
桑唯:“大撲棱蛾子。”
女人:“?”
“抓昆蟲嗎?還是蝴蝶?”她更擔憂了,“媽媽和你說過,這些東西有很多都有毒,還很臟,寶寶不要玩這種臟東西。”
斯溫德勒冷冷勾唇。
倘若這不是一段記憶,這對夫妻哪裡還能如此蹦噠?
桑唯忽然大聲說:“他不是臟東西!”
斯溫德勒微怔。
桑唯麵對這對夫妻尖酸刻薄的言語時沒有任何回應,反而在此刻據理力爭。
像是在維護自己珍貴的寶貝。
“他不是!我喜歡他!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他!”
女人震驚,但很快就哄桑唯,“好好好,我們不說這是臟東西,咱們唯唯以後說不定會成為個昆蟲學家呢。”
院長在旁邊笑著勸桑唯。
說這對夫妻有多在乎她,多喜歡她,一聽說桑唯出事就連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趕了過來。
話裡話外都在說這對夫妻的好。
院長不是不喜歡桑唯,隻是有這麼好的領養家庭,這麼關心桑唯的父母,當然是希望桑唯能去這個家庭。
至於新添了個弟弟。
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
桑唯充耳不聞。
等他們說到口乾舌燥,男人忽然蹲下身,沒有前幾天的暴躁,反而真像個慈父一樣溫柔:“寶寶看到什麼撲棱蛾子了?”
“爸爸認識一個昆蟲學家,研究過很多你說的那種撲棱蛾子,很漂亮,爸爸帶你去看,好不好?”
桑唯搖頭,“不用了。”
“您上次說的對,我可以給您打一張欠條,以後還您錢。”
男人臉色驟變,深呼吸兩次,像是壓製怒火,最終站起身,咬咬牙,“你有心嗎?”
桑唯歪歪腦袋:“我沒有心的話,就死了。”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
那裡心臟正在跳動。
“你們已經得到禮物了,已經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還不滿足嗎?”
男人像是被掐住喉嚨的尖叫雞。
俊美的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惱怒與心痛。
最後像鬥敗的公雞轉身離開了。
深夜。
斯溫德勒睡在桑唯的房間。
那張大大的公主床。
但桑唯很喜歡枕在斯溫德勒的翅膀,她語氣茫然,“他們明明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現在擁有的,但又要貪心的想要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斯溫德勒聞言若有所思。
他聽院長講過。
這個收養家庭是被確診過不可能有任何生育可能,甚至能斬釘截鐵說這輩子根本不可能擁有孩子。
但桑唯去了以後,沒多久,他們就懷孕了。
結合桑唯說的話。
禮物。
她送給這對夫妻的禮物。
與其說是一個孩子。
不如說,是裡卡爾族的治愈,幫這對夫妻治愈了生育方麵的疾病。
斯溫德勒給桑唯搭了層薄毯,“你也會得到你的禮物。”
桑唯翻了個身望著斯溫德勒,“你是我幻想出來的嗎?”
斯溫德勒心口微動。
說不說的情感在胸口湧動,他喉嚨滾燙,“不是。”
桑唯彎了彎眉眼,“晚安。”
斯溫德勒:“晚安。”
……
斯溫德勒隱約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段回憶——
這個時期應該是桑唯心中最為渴望哦時刻。
她渴望愛。
但沒有人能給她。
而周圍的小孩子因為父母的囑咐,也許是因為桑唯太過孤僻,不僅沒有要好的朋友,甚至還充斥著傷人的話。
收養的家庭還時不時冒出來,對桑唯說這些顯然是小孩子不能承受的話。
沒有人理解她。
這種堪稱眾叛親離的情況。
小西蒙森的技能能發揮到極致,能抓住桑唯心中最陰暗的方麵,讓她黑化。
斯溫德勒指尖微動。
原本想要看到過去的記憶便停下來,可此刻卻想要給她一個完整的童年。
一個充滿治愈的童年。
斯溫德勒這個時候的想法和桑唯剛進入幻境時刻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