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和琴酒有關係嗎?
之前在樓上透過清晰的玻璃窗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他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
而在抵達現場後,親眼見到那輛黑色的保時捷遠去時,他就確信了。
這是Hiro,他的幼馴染成為組織代號成員前的一項任務。他狙殺了一名司機,糟糕的是,這位司機的上司是一名高官,Hiro應該是特意選擇高官不在車上的時機開的槍,但高官本人在知道此事後異常震怒,震怒之餘還有幾分後怕。
官員們的震怒結果往往會很快展露出來。
降穀零思考的同時沒有耽誤自己的行動,他抵達現場時,萩原研二已經先一步在輔警和其他一課警員們抵達前幫忙維持起了秩序:“請大家稍微向後退一退,避免破壞現場……請注意腳下,不要發生踩踏!……請您注意自己的小孩!”
“麻煩大家稍微等一下,之後會稍微占用大家的一些時間,為了儘快抓到犯人,我們需要大家的幫助,等人抵達後,我們一定會儘快做完筆錄,請大家稍安勿躁!”
原本有些亂糟糟的局勢在降穀零出現後安靜了幾秒,除了他周身的氣勢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雖然為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防止被犯人襲擊,新聞媒體從未公布過他的照片,但在東京都這塊犯罪率有些高的地區,總會有那麼一些無辜又運氣不好的市民曾在不同的場合下親眼見過這位金發警官。
而不知情的市民也在旁邊市民的解釋中,乖乖安靜了下來。
萩原研二壓力驟減,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這位同期,還真是……他內心湧起一絲驕傲之餘,也湧現了幾分努力的衝動。
他在內心對自己道:萩原!你可不要被這家夥遠遠甩在後麵啊!
降穀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下樓後隻是大概向他們的方向掃了一眼,看到了萩原,卻沒見到鬆田,猜測他是前去追擊了。
他也顧不得和萩原多說話,直奔第一現場,第一時間檢查了傷口的痕跡。一眼就得出了結論,是遠距離狙擊造成的傷口,子彈口徑8.6mm,結合中彈的角度,可以推算出子彈射來的方向——與他之前在餐廳看到的那道身影方向完全符合。
是Hiro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他們雖然是聯絡人與潛入搜查官之間的關係,但由於工作的特殊性,諸伏景光不可能每次行動前都會將行動和計劃告訴他,更多的是事前推測和事後,至於事後多久聯絡……這要取決於諸伏景光本人的判斷。
因為臥底的危險性,他需要自行判斷自己此刻的處境是否危險,聯係聯絡員是否會導致他自身的暴露……而降穀零這邊為了保證他的安全,通常也不會主動聯係他。
……其實因為他身份的特殊性,他本來是有渠道了解諸伏景光的實際狀況的,但為了不引起琴酒和朗姆的注意,他目前並沒有額外關注他。
這也導致了他對他當前動態信息的臨時缺失。
思索間,他的手機震動了下,是目暮十三的電話。
他顯然剛被人電話炮轟過,聲音中都透著一股疲憊:“降穀老弟,你現在在哪裡?井村先生的司機剛被人暗殺了,你……”
降穀零歎息一聲:“報告係長,我現在就在現場。”
“欸?這麼快?!”目暮十三都愣了一下,隨即放鬆道,“那就太好了,我馬上會趕到,剛剛管理官和理事官都給我打了電話,說井村先生已經在給我們施壓了……這件事性質有點很可能會動用到那邊,我們要儘快!”他說到後麵,聲音越發低了幾分,顯然有所顧忌,匆匆結束了對話。
井村先生正是那位司機被槍殺的高官——當然,在他及其他人看來,對方的目標絕對是他而不是他可憐的司機,這才是他真正震怒的原因。
降穀零默然。
目暮係長口中的“那邊”,指的是公安部。
警視廳與公安那邊有著某種輕微對立的情緒,又憎又怕,這種情緒由來已久,主要是由於公安警察的性質和他們的行事作風導致的。
降穀·警察廳公安警察·兼警視廳搜查一課警部·零聽完心情複雜。
這通電話剛掛斷,裡理事官那邊又接著打來了電話。
“降穀,這次案件需要我們插手嗎?”他當然不是真的在問字麵意思,這事也輪不到降穀零來決定,他在跟降穀零確認,這件事是不是與“綠川”君有什麼關係。畢竟,太巧了,前不久對方才剛跟他們彙報過潛入狀態,他不但成功潛入進去了,還即將要與組織內的某位高級代號成員見麵,當時“綠川”君就猜測,他們很可能會給他安排一次任務,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獲得代號。那之後他就沒有再主動跟他們聯係過,他們也一直不知道對方的任務是什麼,莫非就是這次……?
如果確實是綠川君的任務,那他們這邊絕對要配合好了,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任何岔子!
“我稍後給您確切的消息。”降穀零也明白他的意思,他雖然已經基本確認了,但這個情報的來源和判斷的依據卻並不是可以透露給裡理事官的,所以,無論Hiro給不給得了他信號,他都準備從自己的特殊消息渠道中將這個情報“洗”一下,做為鋪墊。
——他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消息渠道,這一點公安那邊也是知情的,並且也是默許的,所以並不會因此暴露自己。
“好,我等你的消息。”裡理事官顯然也知道他在忙,沒有繼續占用他的時間。
降穀零取出備用手機給人發了條消息,設置了震動模式後,他暫時收起了手機,繼續探查起來。
警視廳的警員、鑒識課和附近派出所的人此時相繼抵達,萩原研二也從臨時的維持秩序中退了出來,看他神情不那麼輕鬆,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他輕歎一口氣,低聲道:“司機是井村先生的人。”
“……原來如此,”萩原研二表示懂了,“小陣平已經追過去了,希望他能有所線索……”
“希望
如此。”降穀零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道,如果Hiro真被鬆田發現了反而是壞事,如今隻希望這兩人沒撞上……
目暮十三一路開著車抵達現場,第一眼就是去找了降穀零,見他確實在現場,並且將秩序維持得很好,下意識就鬆了一口氣:“幸好你就在附近,降穀老弟。”
“係長。”
“情況怎麼樣?”
“判斷為AWM狙|擊步|槍,用的是拉普·馬格南子彈,可以判定是從那棟大樓5樓的位置射擊過來的,剛才我已經去現場勘查了,但對方很謹慎,並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線索。”降穀零彙報道。
“還真是囂張啊!”目暮十三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麼猜測,一並說出來,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降穀老弟!”
“……目前還沒有更多的線索,看現場,隻能看出對方是專業人士。”
“那人,好像是最近上了我們警方通緝令的殺手。”鬆田陣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語氣有些悶悶的,“追丟了。”
“通緝令?”
“是‘刺客’?”
他的話讓降穀零和目暮十三同時有了反應,與目暮十三真實的詫異不同,降穀零的反應就更加耐人尋味一點,可惜在場的幾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啊,我追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的背影和側臉,我前幾天才看到了他的通緝令,對他有印象。他出來時身後還背著吉他包,裡麵藏的八成是狙擊槍吧,可惜他的動作太快了,我和他離得又有點遠,追過去時他已經上了一輛摩托車,很快就失去了蹤跡。”鬆田陣平很氣悶,“我記下來了對方的摩托車車牌號,已經讓人去查了。”
“有結果了,但……”萩原研二接完電話,正好接下他的後半句,“很遺憾,車牌號碼是假的。”
“果然。”這完全是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不如說如果對方真的用了真實的車牌號碼才叫人震驚吧?
由於是遠距離狙殺,鑒識課的人很快將兩處現場取證完畢,車輛被作為證物一並帶走了,被害者的遺體也被裝好運走了,隨著警方和圍觀群眾的撤離,現場隻剩下當時車輛急刹造成的痕跡可以看出這裡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麼。
由於發生了命案,原本正在附近逛街和吃飯的人也大多失去了興致,惶惶不安地回了家,貝爾摩德也順勢離開了飯店,回到了自己臨時居住的酒店,她此刻已經恢複了真實麵容,穿著性感的睡裙,撩開窗簾居高臨下地透過玻璃看著不遠處的案發現場,和人對話的語氣中卻毫無憐憫與惋惜,甚至還帶了幾分興味:“所以,這位新人算是通過你的麵試了?”
電話那邊傳來男人的呼吸聲:“Boss已經授予代號了。”
“哦?”
“Scotch。”
蘇格蘭威士忌,氣味焦香,口感甘冽醇厚、勁足,又帶著一絲圓潤和綿柔之感。
貝爾摩德唇畔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看來是個有意思的人。”
Boss給他們取的代號都格外貼
合他們自身的特質呢,Scotch……她的手下意識摸進口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想為自己點一支煙,又想起這裡禁煙而不得不遺憾放棄。
“沒事我掛了。”琴酒語氣有些不耐煩。
“什麼時候讓我見見這位新人?”
“他現在還在觀察期,等他通過了觀察期你有的是機會見到他。”琴酒道,“你還是先多關心關心你那位弟子吧。”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貝爾摩德卻笑了出來,真不知道琴酒怎麼有臉生波本的氣的,明明這兩人一言不合就掛電話的態度一模一樣啊,隻是波本更多的是隻針對琴酒,而琴酒是對所有人……誰知道到底是誰學的誰。
“嘛……”確實如琴酒所言,比起新人,她還是更關注自己的這名“弟子”啊……成為了警察的波本,比起之前更有趣了呢!
*
“是嗎?原來如此,叫蘇格蘭啊……”降穀零坐在自己的宿舍裡,按下最後一個字符鍵,一邊確認報告有無問題,一邊聽電話那頭的人提起組織內最新的情報,“聽起來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對吧?琴酒就不能理解這一點。”貝爾摩德抱怨著。
“很正常,畢竟他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降穀零客觀評價。
“哈哈!還是波本你更對我胃口。”
降穀零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當天晚上,兩人聊了好一陣子,降穀零也從她那裡得到了一些更加細節的情報,不過自那之後這位號稱來日本是為了拍戲的女星似乎就進入了緊張的拍攝工作中,連消息都不太發給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麼忙。
降穀零也很忙,井村官員司機死亡的事情因為井村官員的連番追問,壓力很大,最後是警察廳公安那邊出手,將案子轉移了過去,並且最終將其定性為是殺手“刺客”因為之前的某個秘密事件而對日本高層的報複行為,以下令加強對其通緝的力度為結尾。
警視廳這邊壓力小了很多,不過他由於身兼兩職,所以他仍舊在為這個案子忙碌著,隻是之前是明麵上的忙碌,如今轉為了暗地裡。
——令人唏噓。
此事之後,日本整個政界開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一時間連出門的頻率和次數都少了很多,生怕又被那個瘋子一樣的殺手盯上,同時不斷向警察廳施壓,試圖讓他們儘快抓捕到犯人,早日讓他們解除警報。
對此警察廳也很無奈,唯有除當事人外對“刺客”身份和井村官員司機一事的真相知情的兩人麵上不顯,私下兩人卻偷偷開了瓶香檳以示慶祝。
“這還是第一個!第一個成功臥底那個組織,並且短短兩年內就獲得代號的人員!諸伏君真的太棒了!”喝了幾口香檳,裡理事官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語氣都帶了幾分哽咽,似乎都要激動得哭出來了,“要不給諸伏君打個電話,問問他情況?”
“不,理事官,還請您冷靜一下,”降穀零卻表現得很沉穩、很冷靜,“現在他還剛剛成為成員,說不定
周圍還有人對他監控,不如等他自己確認沒有問題了聯係我們更安全。”
裡理事官沉吟片刻:“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過激動了,降穀啊,幸好是你啊!”
“理事官過譽了,他也是我的幼馴染……”又怎麼可能不多關注?這不正是他們找他做聯絡員的初衷嗎?
更何況他對於組織的了解比之眾人更甚,他們多疑又謹慎,絕對不會因為對方剛完成第一個任務獲得了代號就對他輕易信任,肯定會在這段時間內對他多番試探,直到放心為止。
這是組織的常規操作,也是整個組織的核心人員的做事態度:謹慎、滿腹疑心。
“好、好!我們能有你們這些如此出色的年輕人真是太好了!”裡理事官說著情緒越發激動了。
降穀零隻好轉移話題:“理事官,我覺得這起事件可能還需要再觀察一下,很可能敵人還有後手。”
“哦?”裡理事官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仿佛之前那個喝酒後情緒放縱了幾秒的人不是他一樣,“怎麼說?”
“隻是一種直覺吧,感覺不太像是他們的做事風格。”降穀零誠實道。
組織的人慣來謹慎,那位Boss本身的性格也很謹慎,怎麼也不可能如此高調做事的,畢竟,這一舉動意味著向官方開戰,這不符合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
但後來在鬆田提到“刺客”這個稱呼時,他反應過來了,這分明是借著“刺客”在試探日本官方,除此之外,他們肯定還在準備做什麼交易。
——趁著這個所有人都警惕不敢在外多停留的時刻。
“你這麼一說……確實如此。”裡理事官卻想到了其它方麵,“難道這是借機試探諸伏君?看來我們還需要再謹慎一點,明天我就讓人加大排查力度!”
“……您說的是。”降穀零默了。算了……反正他已經給過提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