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1 / 2)

屈一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靳塬幫他把被角都掖好,又擔心他醒來,給他微信留言,然後將他手機關成靜音。

他從椅子上拿了大衣穿上,關掉燈,在黑暗中看了眼屈一。

電梯數字逐漸減小,最?後停在一樓,門開的時候,拐角處已經沒人了,靳塬走在樓道?裡,腳步不快不慢,背影卻如刀刻般鋒利。

幾乎每個辦公室都有人在,他們在說著些什麼?,靳塬敲了敲護士站的門,小張開的門:“靳塬來了!”

他簡單勾了勾嘴角:“今天是胡姐值班嗎?”

“我在,你進來吧。”胡姐說,“今天不是我值班,本來想留晚一點,等會兒上去看看?一一,你倒先下來了。”

“他睡著了。”靳塬給自己拉了把椅子,“我想問問他的事情。”

小張和幾個護士很有眼色地出去,還給他們帶上了門。

胡姐歎了口氣,從桌上端了保溫杯握在手裡:“我不說你們應該也都猜到了,今天的事情鬨得這麼?大。”

“猜到一點。”靳塬說。

“今天來的是他親生父母,男的叫方九邢,女的叫梁美。”胡姐冷冷哼了一聲,“我在醫院這麼?多年,他們是我見?過最?不負責任的父母!”

靳塬點了點頭,耐心地聽她說話。

大約是被靳塬的冷靜影響,胡姐也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慢慢說起來:“一一出生那年,我剛從衛校畢業,分配到這裡做護士,梁美是我負責的第四個產婦。”

“方九邢沒有固定工作,以前開三?輪幫人送貨,現在開長途貨車,梁美是外地人,懷孕以後方九邢就把人扔在家裡,梁美生一一那天晚上,方九邢不在家,痛得喊醒了隔壁住的老人家,才叫車送到醫院來的。”胡姐鼻頭發酸,“我們打方九邢電話根本沒人接,醫院隻能先給她接生,結果胎位不正又早產……”

胡姐打開杯蓋喝了一口:“一一出來的時候就沒怎麼哭,有經驗的老大夫就覺得不太對勁,馬上送去做檢查。”

“是什麼??”靳塬身體往前傾。

“心衰。”

胡姐用手背按了按鼻頭:“當時這種病難治,而且又危險,立刻就轉到盛醫生那

兒了,讓他查病因,”她的目光裡回憶的成分逐漸大過了痛恨,“一一小時候啊,是一排保溫箱看?過去最好看最?可愛的那種,我們和兒科的醫生護士經常會去看他,但一一是早產兒,又心衰,經常會呼吸困難,喂奶也喂不進去,每天看了也隻能乾著急。”

“方九邢是第二天晚上才來的,急衝衝的就找我們要孩子,”胡姐變了臉色,“盛醫生說孩子心衰,可能要一直住院觀察和治療,他就問要多少錢,能不能治好。”

“臨床症狀和治療都因人而異,但一一的情況不是很好,每天都住保溫箱,盛醫生就按照保守計算給他說了時間和金額,當時方九邢沒說什麼?,過幾天來直接把梁美接走了。”

靳塬指尖在桌上敲了一下:“沒把一一接走是嗎?”

“嗯,我們打不通電話,直接報了警,警察也沒找到人,”胡姐看?著保溫杯,“後來院長和陳科長,就是你們陳姨,她當時還是兒科的醫生,兩人商量著一起承擔了部分治療費用,再加醫院裡募捐的錢,才一直住在醫院裡。”

“一一春天生的,到快入夏的時候病才好轉。”胡姐笑了笑,“他病好了就好玩多了,能爬能笑,從小就是個聰明的要死的,看?到路院長和陳姨就笑得最?大聲。”

靳塬彎了彎嘴角,胡姐低頭看?著桌子:“我們啊都舍不得送他去福利院,醫院裡也有想收養的醫生,後來商量了決定送到路院長家,可這孩子,一出醫院大門就開始哭,到路院長家住了一晚上就哭了一晚上,隻能又送回來。”

“後來就一直住在醫院,”胡姐歎息,“他三?歲的時候,方九邢夫妻來醫院問過一次,聽說孩子好好的就想要回去,可那個時候一一不願意跟她走,就也沒走成。”她看著靳塬,“我們也沒刻意隱瞞什麼?,他懂事以後就知道了自己是有爸媽的,也見?過他爸媽,隻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們都尊重他的選擇。”

胡姐打開門,領著靳塬往外走,在一樓儘頭的一間病房前停下,小聲說:“他小時候住這間,不過這間是多人病房,上高中以後陳姨覺得影響他讀書,就和路院長說換到七樓去住了。”

塬看?著裡麵八張床,胡姐指了指:“右手邊靠窗的那個。”

那張床沒有什麼?特彆的,一樣的鐵架子,一樣的床頭櫃,沒有一絲屈一住過的痕跡,靳塬卻忍不住想象屈一小時候在床邊玩耍,睡覺,寫作業的樣子。

胡姐和幾個沒睡的病人家屬點頭,然後帶著靳塬往回走:“其實一一高考結束以後,梁美來過,但一一連門都沒開,在房裡躲了一下午。”

靳塬嘲諷地笑了一聲:“都活到十八歲了,認回去,以後賺錢給他們用嗎?”

胡姐看?靳塬一眼,覺得這孩子真會說話:“一一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以前我們總擔心他會被父母影響,畢竟青少年的心理問題都不是小問題,但後來越看?他越覺得,他見?過善惡,反而比很多人要善良。”

靳塬溫柔地笑了:“他是我見?過最?特彆的人。”他想了想,“懂世故,卻一點不世故。”

胡姐眯著眼睛,喝了兩口茶以後:“你也是他除了室友,帶回來的第一個外人,所以我們醫院才對你好奇死了。”說罷,她又歎氣,“但現在這個情況,不知道方九邢兩口子會不會罷休。”

靳塬勾了嘴角:“一一那個性格,張牙舞爪半天還行,但真想到那個所謂的弟弟會因為他死掉,不出明天就會把錢打過去。”

“他有那麼多錢嗎?”胡姐問,“我聽說他在做直播,能賺到二十萬嗎”

靳塬低頭,感覺到藏在毛衣底下的那條項鏈:“可能沒有。”

“這都什麼?事兒啊……”胡姐焦心地看著桌子。

“小時候的病對現在有影響嗎?”靳塬問。

胡姐搖搖頭:“隻要不做很劇烈刺激的運動,沒什麼?大事的。”

靳塬又問了方九邢兒子在的醫院,然後起身:“胡姐,我送你回家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

他送胡姐回家以後,沒有重新發動車,在駕駛座上靜了很久。

他問屈一有沒有喜歡人的時候,屈一說,他適合一個人。

他問屈一為什麼?和聞桓成吵架的時候,屈一說,自己不識好歹。

他問屈一去不去高級道滑雪的時候,屈一說,他玩不了那個。

這些話開始聽起來都無關痛癢,但當所有過往揭開,卻

是如此蝕骨噬心,仿佛每寸骨血都被碎玻璃渣碾過。

昏黃路燈將雪花吹亮,旋轉著落在擋風玻璃上,有人眼神陰翳地望著,於光影中張開了一口獠牙。

靳塬撥了電話:“喂,我要買個手辦……”

接著按照導航去了之前的市中心購物廣場,他直接上五樓挑了台萊卡,等調新貨等了半天,隻能再去買了隻小型行李箱,順便換了身新衣服。

一直到淩晨三點。

靳塬辭彆滿臉職業微笑實?則心裡已經將他痛罵無數次的銀行經理,將箱子隨意地扔在車後座,揉了揉眉心,還真折騰得有點困了。

他熟練地倒車,按下藍牙接電話:“我現在就過去拿。”

東西都準備好,他從置物盒裡拿了屈一最?喜歡的一幅墨鏡戴上,拎著東西下車。

他站在車門口,突然覺得,很冷……

逼王裝逼,也是不容易的,因為不能穿羽絨服上陣。

他仰了仰脖子,走進住院部,對著都已經睡著的前台護士,敲了敲桌子:“你好。”

那護士半夢半醒抬頭,看?到靳塬長款黑色西裝披在短款西裝外麵的打扮,忍不住捂住了嘴:“你你你……你是誰……”

“找方九邢,跟他說,他兒子的救命錢來了,讓他來見我。”靳塬說。

“你你你你你……等等等……”

“噓,”靳塬食指在唇上按了按,摘下墨鏡揮手,“去吧,五分鐘,他不來我就走。”

小護士捂著臉跑了,嘴裡一堆“臥槽臥槽我見?到霸道總裁本人了但是為什麼?他沒有帶保鏢……”。

靳塬歪頭看?她,“嘶”了一聲,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臨時聯係保鏢有點倉促了。

算了,我一個人就夠了。

塬爹一個人,就可以sy全場。

方九邢是不在的,出現的是梁美。

靳塬覺得方九邢這個人真的絕了。

梁美明裹了件衣服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明顯是剛睡醒,見?靳塬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他是當時站在屈一身邊的人。

“是一一讓你來的嗎?”她眼睛死死盯著靳塬手裡的箱子,“我就知道一一不會……”

“彆說話,辣耳朵。”靳塬說,“去把方九邢叫來,”他看?眼大堂裡的鐘,“四點前他不來,

這箱子裡的錢,我火燒了也不給你們。”

梁美哆哆嗦嗦地打了好幾個電話,三?催四請才把一身酒味的方九邢叫來。

靳塬朝護士看?了看?:“你們這兒,有沒有什麼?會議室之類的地方?”

“啊……好像,沒有啊……”她指了指邊上的辦公室,“你看?看?辦公室有沒有醫生值班吧……”

靳塬拎著東西推開了門,辦公室裡空蕩蕩的,看?著還行,他推了推椅子,自顧自坐下,看?了護士一眼:“你要是不放心就一塊兒坐。”

“……好的。”護士看?這架勢實在奇怪,伸手把桌上醫生們的文件全收了放在一邊。

“二位,”靳塬看?著他們,“正式見?麵還是第一次,所以帶了些小禮物給你們。”

他把手辦盒子推過去,揚了揚下巴:“拆開看?看?吧,好幾千塊錢呢。”

聽到價位以後,方九邢和梁美便接了東西,拆開,血色的人偶嚇了他們一跳,忙把手辦一扔。

靳塬將倒了的盒子扶好,從裡麵拿出手辦:“這個東西叫手辦,這個動漫人物呢,你們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們年輕人比較喜歡,叫什麼?來著……”

他想了想,笑著說:“叫,吸血鬼。”他把手辦推過去,“我覺得特彆合適你們,所以當做見?麵禮了。”

“你他媽什麼?意思!”方九邢拍桌而起。

靳塬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皮:“我說的是普通話吧。”

梁美將人拽著坐下,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桌上的吸血鬼手辦:“謝謝……那什麼?……是一一讓你送錢過來的嗎?”

“不是,”靳塬靠在椅背上,“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們,也絕不可能給你們一分錢。”

方九邢瞪著靳塬:“那你來乾什麼?!”

靳塬拎起箱子,甩在桌上,指頭挑了挑鎖扣,攤開箱子:“這裡是二十萬現金。”

貪婪和渴望附著在方九邢和梁美的眼神裡,現金對於轉賬和支票這種冰冷的數字來說,更具有誘惑力得多,靳塬嗤了一聲,不枉自己缺德半夜把人叫起來給他點錢。

靳塬把蓋子合住,手按在上麵:“錢可以給你們,但我有個條件。”他望著方九邢和梁美的眼睛,“我希望你們不要再

出現在屈一的眼前。”

“二十萬就想買我兒子?”方九邢說。

“叫他兒子,你也配?”靳塬眯著眼看他,啪一聲將箱子重新扣起來,“行吧,你儘情地來找屈一,至於你另一個兒子,自己看?著辦。”

他拎著箱子起身,馬上被梁美喊住:“等等!我答應你!”

方九邢大力扯過她:“你有腦子嗎?!”

“那你去弄錢來啊!小超在醫院哪天不要上千塊,你去弄錢來啊!”梁美和他拉扯糾纏,“這都是報應,你不造孽,現在也不會這樣!”

靳塬像看一出鬨劇般,重新坐回椅子上,小護士在他身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沒有很多時間陪你們鬨,”靳塬說,“這錢要不要,一句話。”

梁美咬著牙:“我們要。”

“那你們記住了,從今天開始,屈一這個人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

梁美急促地呼吸了兩次,說:“行。”

“口說無憑,”他從另一個箱子裡拿了單反出來,按了開機鍵,“我這個人,做事比較謹慎,”他將鏡頭朝著方九邢,“你來說,把剛剛的話複述一遍,這錢,就給你們。”

“你彆他媽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拽你媽拽!”方九邢的怒氣值到達頂點,恨不得掐死靳塬。

小護士勇敢地站起來:“你們不要在醫院鬨,我會打電話報警的!”

靳塬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眼裡儘是嘲諷的笑意:“有錢沒什麼?了不起,但現在是你在求我給你錢,那我就比你了不起。”

方九邢被他激得起身,馬上被梁美抓住:“你彆犯渾!”

靳塬敲了敲相機:“一句話頂二十萬,這錢還不好賺?”

梁美問:“我說!我說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