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老年, 力不從心。
周末上午，韓久月來到和蔣超他們約定的集合點, 東街旁茶樓, 剛準備上樓, 就瞧見從公交車站方向走來的齊衛海和蔣超，停下腳步。
韓久月在原地等了會，看到兩人走到自己麵前，打了個招呼，從書包裡翻出複印的兩份試卷，往他們麵前一放。
“今天上午我臨時有事，不能和你們一起做作業了, 你們自己安排, 卷子就在這, 衛海也做做, 蔣超, 等我下午過來，咱倆再對對題，我其中有一題沒做出來，”韓久月直接說了一下。
“不會, 你也放我們鴿子了, ”齊衛海一聽，連忙抬起頭。
“行，既然你有事情，就去, 衛海我看著，放心，”蔣超點了個頭，理解的說道。
“久月啊，下午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齊衛海很關心這個問題。
“下午回來電話你們，對了，衛海，卷子記得做完啊，要不然，”韓久月盯著齊衛海目光沉沉。
齊衛海一聽，有些無奈的點了個頭，蔣超笑了笑，對韓久月擺了擺手，“你有事先走，彆管這家夥。”
韓久月和兩人告彆一聲，便轉身往公交車站台走去，等了一會兒，坐上公交車，直達老爺子療養院。
四十五分鐘，到了療養院公交車站台，韓久月從車上下來後，走到療養院大門。
在門衛外麵，久月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張嬸，說了幾聲後，遞給屋內的警衛，等電話掛斷，填寫一下資料，才被放行。
老韓家其他人不怎麼來療養院，一是因為老爺子需要靜養不好打擾，二是因為老爺子不想他們過來，但再如何，韓久月還是來了一趟，單獨的，沒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上次和父親來過，所以，韓久月對療養院路線有些熟悉，拒絕讓警衛帶領，自己一路往裡，拐了幾個彎，在一排院子中間的一個院門前停了下來。
四月的療養院內，風景如畫，綠樹蔥蔥，如果是其他時間，韓久月或許會靜下心來，欣賞一下，可現在，久月壓根沒顧上其他。
韓久月剛剛站定，還沒敲門，門就被打開了，幫久月開門的，是一直跟著老爺子住療養院的保姆張嬸。
張嬸和藹的拉著久月進門，一邊走一邊低聲，“你打電話過來，我還奇怪來著，到底是誰啊，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看老爺子，你爸沒和你一起。”
張嬸一直照顧老爺子，老爺子沒退休前在軍區大院，現在病退後，跟著來到療養院，而對於老韓家所有人，過年期間見過幾次，對韓家最小的孩子久月還是認識的，隻是不太熟悉罷了，所以，對於久月單獨前來，有些詫異。
“我爸忙著呢，我正好在這邊有點事，順便過來看看爺爺，過年之後沒再來過，張嬸，我爺爺現在身體怎麼樣了，”韓久月也跟著放低聲音。
“昨晚不舒服，沒怎麼睡著，李醫生半夜過來了一趟，現在田護士還在裡麵看護呢，咱說話小聲點，早上的時候，老爺子才睡著，”張嬸細細問道。
韓久月頓了頓，這就是大家不願意把一些事告訴老爺子的原因，不想讓老爺子太費神，因為，老爺子三天兩頭不舒服基本是常態。
韓久月點了個頭，“剛睡下，那我等等，讓爺爺好好睡會。”
“先帶你進去看看，悄悄點沒事，這段時間老爺子身體恢複了一些，已經比年前好些了，”張嬸也知道久月過來一趟，肯定要看看老爺子情況。
張嬸提出後，韓久月答應下來，跟在張嬸後麵進了房間，和房間裡看護老爺子的田護士無聲的打了個招呼。
韓久月輕步上前，看了一眼，韓宏軍正躺在床上，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瘦弱，一個手掛著點滴，一手搭在胸前，微微閉著眼，呼吸緩慢，讓很少接觸老爺子的韓久月，看到這一幕，也不可控製的紅了紅眼。
如果可以的話，韓久月不願意來麻煩老爺子，但她自己也知道，就算經曆過許多事，以她現在的年齡和身份，也不能做些什麼。
所以說，萬變不離其一，她還是個普通人，並沒有因為多了幾世的閱曆，就變的無所不能，就如學習一樣，還不是重頭開始，還需要比其他人更加努力才有所得。
韓久月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個先知，每走一步，都老老實實的，就她奉行力破千鈞的想法，再多活幾世，也無法和經過戰亂內亂的老爺子比擬。
張嬸看著韓久月表露出的神色，輕輕的拍了拍韓久月的肩膀，安撫一下，隨後，拉著韓久月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客廳，韓久月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放，坐了來，心情稍微平靜下來，當然，難以忘記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到現在，韓久月才發現，一直支撐老韓家的老爺子真的老了。
“老爺子睡一會就會醒，你先坐著休息一下，早飯吃了沒，想吃什麼，張嬸給你做，”張嬸看著久月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笑著說道。
“吃過了，張嬸，你去忙，我自己看會書，”韓久月拒絕道。
張嬸看了一眼久月，便轉頭進了廚房，歎息一聲，不知道老爺子能支撐幾年，這老韓家到那時肯定會有些動蕩，不過，自己隻是個保姆，還輪不上自己操心。
韓久月沉默半響後，心情才恢複，直接從書包裡拿出課本，往後一靠，漫不經心的翻看起來，說實話，多少有些看不進去。
從老爺子住到療養院後，彆人大概就覺得唯一支撐老韓家的人倒下了，因為老爺子目前的狀況，的確如此。
上次的事能改變，說到底，還是因為老爺子的原因，那麼這次呢，大概也能有個好的結果，韓久月猶豫了一會，隨後堅定信念。
一個小時後，田護士收拾醫療箱走了出去，看了一眼久月，打了個招呼，然後直接進入廚房，和廚房裡的張嬸細細交代後，才出門回醫院。
張嬸送走田護士，來到客廳，看著久月安分的呆在客廳，低聲問道，“老爺子醒了，你現在去看看，還是待會再去。”
韓久月坐直身體，低頭思考一番，“適合嗎，要不等會。”
張嬸比較欣慰，能為彆人考慮的人，多少讓張嬸喜歡，笑了笑，“那我進去問問，看看老爺子有沒有精神。”
說完後，轉頭往臥室而去，韓久月歎息一聲，也不知道，自己說出那些事，老爺子到底如何反應，但是，既然已經來了，韓久月也不打算就這樣回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進去，老爺子知道你過來，精神都好了些，”張嬸進去沒一會，就走了出來，笑著看向韓久月。
“真的，那我進去看看爺爺，”韓久月站起身，一步一步往臥室走去，看著張嬸說完後轉身去了廚房。
韓宏軍半靠在床頭，身體有些無力，這種狀態一直如此，也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能過一天是一天。
韓宏軍以為來的是自己的兒子，可沒想到從門外走進來的是自己不熟悉的孫女，心中有些想法，但並沒有表露出來。
“是天成家的小久月，”雖然老眼昏花，可也能從久月臉上依稀看到三兒子的模樣，低聲問道。
“是的，爺爺，路過這裡，順便過來看看你，”韓久月笑著說道，當然不會提起自己的來意，雖然要告訴老爺子，但方法可以選擇。
“來，坐這邊，我記得，隻有過年的時候，能見上你一麵，聽天成說，你現在已經轉學來京城了，”韓宏軍有些了解久月的情況，但再具體，就不可能了。
“對，年前就過來了，現在在八中上學，”韓久月往旁邊一坐，一一回答道。
“不錯，我早就想讓你爸回來，可他就是不聽，現在還不是回來啦，嗬嗬，不過，也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的方式，隻是虧了你，”韓宏軍難得碰上個能聊天，無顧忌的小輩，語氣懷念起來。
韓久月一聽，就知道老爺子抱怨些什麼，心底多少有些無奈，但又不能說父母的不是，“到底還是回京了，不管過程如何。”
“是啊，咱老韓家就你爸是最有主見的，”韓宏軍也知道久月還小，所以並沒有提起前兒媳婦的事來，到底顧慮到久月的感受。
“爺爺，聽張嬸說，你昨晚又不舒服，現在好點沒，”韓久月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關切的問起。
韓宏軍咳嗽一聲，喘了幾口，有些虛弱，擺了擺手，“一直這樣，就她大驚小怪的，這都是老毛病了。”
韓久月以前沒見過幾次老爺子，重生後，更是沒見著幾次，在老韓家，也就二哥和老爺子關係比較熟。
“今天怎麼你一個人過來的，你爸他們還好嗎，”韓宏軍不知道孫女為什麼會獨自前來看望自己，但既然來了，肯定有原因。
在韓宏軍來療養院後，就不想麻煩他那些兒子們，所以對於他們來不來，真沒什麼想法，反而他們來的勤快，還讓韓宏軍不滿，一是不想讓兒子們見著自己病怏怏的模樣，另一個不想叨擾他們，畢竟各自都有家和生活了。
“我爸好著呢，就是比較忙，二哥現在去了派出所工作，比較努力，大伯娘幫琦月姐相親，都好，”韓久月難得的聊起家常。
韓宏軍瞥了一眼，嗤笑一聲，“彆儘說他們好話，我還不知道他們。”
韓宏軍想起上次的事，雖然一切都過去了，老韓家風平浪靜，但，韓宏軍一點不相信，是什麼意外，憑著他這麼多年的直覺，早就懷疑其中有些原因。
不是韓宏軍不想和兒子們提起，而是想看看他們到底被蒙在鼓裡多長時間，一個個不長進，就算自己說了，提醒了，那麼下次呢。
結果，當然讓韓宏軍很失望，沒有一個兒子冷靜思考其中緣由，都以為自己倒黴，碰上這樣那樣的事，當然，除了三兒子，提起過一次疑惑，但自己一出手，他就沒再追查下去。
或許在三個兒子心中，覺得有自己支撐老韓家，沒有太多的緊迫感，想到這裡，韓宏軍愈發覺得自己太晚放手，萬一以後自己不在，就憑自己家三個兒子那性格，肯定被彆人算計死死的。
上次的事，韓宏軍讓人去查了一下，就各種資料來看，真真假假，非常正常，這大概也是自己三個兒子從頭到尾沒有察覺出來的原因了，但，什麼都經曆過的韓宏軍知道，各種意外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不對。
雖然韓宏軍沒查出什麼來，但更加警惕了，這種不知不覺的手段，防不勝防不是麼。
先是小輩們，韓向東公司三個小股東撤資，公司關閉，然後韓琦月退婚，蘇文遠另有所愛。
然後是二兒子那邊，無妄之災，三兒子那邊，因小失大。
這一係列的事，讓老韓家不知不覺沉淪下去，如果自己沒出手，那麼是不是大兒子，也會遭受一些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