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他猶豫著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鄔傾的手撫在了他腿上剛剛磕碰到的位置,從目光來看,竟是在心疼。
景良途:“???”
What''sup?
你在做什麼啊兄der?
睜大你雪亮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反派啊!
景良途嚇得抽回了自己的腿,悻悻地看著他,目光警惕的要命,仿佛要跟他劃清界限。
看到景良途如此防備,鄔傾的眼中劃過一陣失落。
但是,他並沒有因為景良途的冷漠而對之抱以同樣的冷眼。
相反,他的語氣很柔和,甚至聽起來像是在討好:“夏塔,你放心,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敢動你。”
很久以前,在第一次踏入鄔家大門,看見那個傳說中不近人情,冷血冷性,眼神冷淡的小少爺時,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呢。
主角的脊梁,應該永遠挺直,不會為反派低頭。
但是接下來鄔傾說的話便讓景良途瞠目結舌。
因為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大逆不道,大義滅親——
“你想要報的仇,我可以幫你報,你想要你的仇人是什麼結局,身敗名裂也好,死無葬身也罷,你負責勾畫,我負責實現,若還是氣不過,我也會捧上自己的命,任你發泄。”
景良途:“......”
關於我一心報仇為主角鋪路,但是主角臨時被我策反,一心隻想讓我安心待在這裡坐享其成這件事。
該,該怎麼說呢?
老板突然拽住打工人的手,熱淚盈眶的告訴他,他不僅不用做任何工作,甚至還必須帶薪休假。
好,好棒呀?
好個鬼啊!這如何使得啊!
景良途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鄔傾眼神肅穆,無比認真道:“這是我們全家欠你的,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但你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目光堅毅地看著景良途:“相信我,我會替你報仇。”
景良途感覺自己啞了,傻了,說不出話了。
鄔傾本該恨透了他,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們的角色竟好像置換了一般?
他偽裝著反派那種不屑一顧的表情,嗤笑道:“怎麼,你肯為了我弑父?”
鄔傾的眼中甚至沒有一絲猶豫:“我可以。”
景良途感覺自己快昏過去了。
主角不光要替他除了他全家,還要將自己的命無條件的送到他的麵前,任他處置。
景良途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懷疑過人生過,他需要時間冷靜。
他不停否認著:“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因為想穩住我才會說這些話,你們全家都是虛情假意的人,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信。”
可是看鄔傾表現出一副“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一個,把他的人頭帶出來給你遛遛”的這種感覺。
彆吧,他一開始下毒的方式多麼溫和,多麼不見血色,連馬賽克都省的打,你上來就玩那麼大。
景良途隻能瘋狂的說些惡言惡語,以此來拉低他的好感度,眼眶紅了一大片,看起來格外歇斯底裡:
“你彆以為你現在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更何況就算你真的這麼做了,我也不會原諒你,是你們讓我從小沒了家,被迫一個人在殺機四伏的世界流浪,難道我曾經沒有家嗎?!我的一切都已經被你們給毀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鄔傾沒有一句反駁,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任由他發泄。
景良途感覺自己在無能狂怒。
不論他怎麼罵,他都感覺鄔傾對自己的好感度沒有一絲一毫的降低,甚至看起來還越來越心疼了。
景良途感覺自己罵累了,後背靠在床上,甚至點口渴。
他目光剛落在不遠處的水壺上,鄔傾便抬手將它拿過來給景良途倒了杯水遞到景良途的麵前,大有一種讓他解渴後繼續罵的意思。
但是景良途正在賣力表演著“他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地接下這杯水。
他冷冷地看了鄔傾一眼,抬手就將他遞過來的水杯給打飛。
在杯子落地的那一瞬間,四分五裂的聲音仿佛在耳邊炸裂。
景良途的掌心捏滿了汗。
都做到這一步了,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景良途不認為鄔傾會容忍他作威作福到這種地步。
但誰知道,鄔傾的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惱怒的神色,當然也沒有逆來順受的軟弱,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慢慢地等待著景良途消氣。
看到景良途乾燥到蛻皮的嘴唇,鄔傾就像全然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一般,又重新給景良途倒了一杯水遞到他的唇邊:“我知道你渴了,不要折磨自己,先喝完這杯水,往後你想砸多少杯子都可以。”
看見此情此景,景良途已經麻木了,他感覺自己現在看到什麼畫麵都不奇怪了。
他感覺自己罵也罵累了,發瘋也發夠了,最終還是表情漠然地捧起杯子,嘴唇碰著杯沿,探了探水溫,小口小口的喝著杯中的水。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眼睫輕垂,同剛才的暴怒截然不同,現在的他給人感覺很柔和,就好像他的怒火是無土之花,無米之炊,來得快,去的也快。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一個在鄔傾的心裡積壓了很久的想法竟如雨後春筍般開始冒頭。
如果...
他心思顫然地深想下去。
如果夏塔對他們所說的過去全是虛構的話,那麼隻存在於他口中的亡妻,是否也並非真實?
在景良途喝完了杯中的睡,像委婉地問問能不能續杯時,鄔傾突然攥住了他的手。
景良途嚇得手腕微抖,差一點又祭了一個杯子。
看著鄔傾的眼中藏著某種近乎克製的情緒,景良途直覺接下來他們的話題會拐到一個極不正常的地方去。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一般,鄔傾尾音顫抖地問道:“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柏玲娜的存在嗎?”
景良途:“......”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從來沒活過,甚至於編造她的那個人也時不時地將她淹沒在記憶的塵埃中,但是這個可憐的姑娘時不時的還是要被揪出來編個屍。
你說說,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如果鄔傾知道,這個柏玲娜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從始至終都是在下把你們當猴耍,並進行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的靈魂發問的話,他應該會暴怒至極,恨不得將他就地掐死,以消解那被當大冤種一樣耍得團團轉的狼狽與不快吧。
這個計劃簡直精妙絕倫!簡直好到喪失人性!簡直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瘋狂蹦迪!
他喜歡!
迎著鄔傾的目光,景良途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欠揍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她啊,我編的,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不過是我拙劣的謊言。那天來找我哭喪的女孩是我隨便找的群演,這個答案您滿意嗎?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