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我給小秋準備了一份兒禮物,但一直沒機會給出去。我就記著那天下午的時候,我專門兒從單位請了假提前下的班兒,就在巷子口等她。你們不用這樣看我,我沒什麼彆的意思,我給她準備的就是一支鋼筆,派克的,我覺得她上了大學也該有支好鋼筆了。”
原本明亮的茶室突然黯淡下來,想來是有雲經過遮住了晴朗的陽光。
那片雲似乎行得十分緩慢,且薄厚不均,乃至窗外的光線曖昧且跳躍,時而澀淡不明,時而又突然澈亮照眼。
青岫在心裡描摹著那一片雲的樣子,巨大的鳳尾漸漸被風吹成羊群點點,那些瀟瀟翎毛化為虛無,天空仿佛澄澈,但小塊的雲卻愈加濃厚,裡麵似乎藏著妖魔。
卻原來,受害人冉秋夕對於小莫來講,不僅僅是普通的街坊鄰居,這裡麵還隱藏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情愫——十年過去,仍然以一己之力關注並追尋著真相的情愫。
小莫重新戴上了眼鏡,仿佛一下子不習慣突如其來的清晰度,他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反正我就拿著裝鋼筆的盒子在巷子口等她,結果就看見她和一個高個兒男的從前麵的大路口拐進來,那個男的提著一大盒生日蛋糕,小秋手裡大包小包提著買的菜什麼的……
“我當時就躲在樹後邊兒沒好意思出來,她和那個男的走到巷子口,我聽見她跟人家說謝謝,好像還挺客氣的,男的說不用謝應該的,又說需不需要幫她把生日蛋糕提到家裡,她說不用,自己能拿。
“當時是下午三點多鐘,我們那個巷子一般在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最靜,上班兒的都去上班兒了,老人們還在屋裡歇晌兒,孩子們嫌熱也不出來。所以那個時候巷子裡和巷子口都沒有其他人,我就在樹後麵立著,沒吭聲。然後那男的就走了,我始終沒看清他的臉,但其他特征我記得很清楚,大高個兒寬肩膀,穿著一件灰綠條紋的短袖褂子,醬色的褲子,黑涼鞋。腦袋不大,是貼著頭皮長的那種軟頭發,頭發很短,倒是挺利索的。說話兒的聲音有點低,感覺應該有三十多歲了。”
小莫的描述可以說相當詳細了,從他對這個人物的認真態度來看,這個30多歲的高個男人是個關鍵人物。
“這個男人,他隻是把小秋送到了巷子,並沒有和你們一起給小秋慶祝生日嗎?”近朱托著腮,盯著麵前杯裡的茶,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那個高個子男子的形象。
“沒有。後來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小秋的朋友,他隻是蛋糕店裡負責幫客戶送蛋糕的。”小莫一字一句地說,“我當時太膽怯了,而且在心裡也誤會了他們的關係,一直沒敢從樹後麵出來。我當時如果能站出來跟他們打個招呼……或者哪怕我悄悄跟著他……”小莫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整張臉包括五官仿佛都被他狠狠地抓潦草了。
“你說,他是個高個子,有多高?”三把劍突然問。
“因為他瘦,腿也長,所以比較顯個兒,目測有一米八,保守來說至少也有一米七八。”小莫非常肯定,“所以當聶某被抓住的時候,我有些不太相信報紙上的報道,一米六幾,不可能。”
有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他是聶某?!”
“這個我不知道,但他一定和小秋的死有關。”小莫說這話時,眼神裡的光有些死寂。
這次大家沒再出口問,而是用急切的詢問的眼光盯著小莫。
“那天晚上我們大家玩兒到很晚,散場的時候都11點多了,反正都在一條巷子裡住著,也不怕晚。”小莫的聲音在安靜的茶室裡顯得格外有穿透力,普通話裡夾雜的寄寓市特有口音,就像將一段視頻進行了昏黃色調處理一樣,顯得又老舊又真實。
——“我回到家之後也沒什麼睡意,而且晚上和大夥兒喝了不少啤酒,我起來上廁所時看了看表,已經快夜裡十二點半了。從小養成的習慣,不管夜裡多晚,我起夜都要出門去巷子裡的公廁,哪怕是滴水成冰的隆冬。
“我從廁所裡出來,就直覺巷子口那裡有人。我也說不清這份兒直覺是從哪兒來的,大概是第六感什麼的吧。——其實巷子口那邊有人也不稀奇,總有下中班或上夜班的人從那裡經過,有時候去巷子裡的公廁方便一下,這種事兒也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