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徐賓白自從返祖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罵過。

過往的那些事情暫且不說,自從成功獲得了夢魘的力量之後,他基本上都沒受過什麼委屈,不管是在返祖者聯盟裡的待遇,還是其他同事對他的態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也知道,自己能力隻能算不錯,稱不上強大。

正常情況下,他最多隻能對夢境做出調整和影響,例如帶來一個甜蜜的美夢,抑或是一個絕望的噩夢。

但哪怕隻是這種僅限於夢境中的虛幻美好,也足以讓周圍許多返祖者趨之若鶩。

而也是這種僅限於夢境中的操縱感,讓他內心的控製欲望,向著夢境之外的一切緩緩擴展開來。

徐賓白其實並不喜歡這個計劃。

因為在開始這個計劃,甚至於計劃進展到如今這個程度,他們都對要尋找的那一位“種子”,都還處於幾乎是完全未知的狀態。

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會有什麼樣的性格——以及找到他之後,他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自從時命做出那樣的預言,返祖者聯盟開始計劃,並將夢魘的力量納入計劃中時,徐賓白就開始為自己的登場做著準備。

他一定要有一個,足夠驚豔的登場。

他想給“種子”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如同他每次操控那些夢境一樣,每一株花草樹木的搖曳,每一縷微風的吹拂,創造的樂趣就在於將一切掌握於手中。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

然而在接受了特殊短暫的力量強化後,他卻罕見的失眠了。

直覺向他傳來不安的感覺,但在好心隊友的物理幫助之下,他還是順利進入了夢中。

然而,預想中的將整座江城——包括特異局,全部都拉入夢境的計劃,實行的並不順利。

他的力量在夢境中被限製了。

這簡直是非常荒謬的猜測,除非存在更厲害的夢魘在與他的力量進行對峙。

而如今的江城,哪裡還有第二個人比得上他現在的力量?

徐賓白將失誤歸因於初次使用這種大範圍力量,掌控力還稍有欠缺,但是已經足夠了,目前的人數和覆蓋的範圍,已經足夠——

又或者說,他們已經找到“祂”了。

他按照時命的預言,找尋一切彙聚之處的人。

但說實話,在看到祂的那一瞬間,徐賓白是有一點失望的。

太普通了,普通到——就像一個人類。

但是沒關係,徐賓白安慰自己,這是還未覺醒的祂,此刻正是給祂留下深刻印象的最好時機。

徐賓白帶著滿滿的信心出發了。

然後帶著滿滿的驚愕,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賓白設想過很多祂會有的反應,冷漠的茫然的開心的,卻唯獨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暴躁的。

一切設想好的劇情在此刻都有點難以進行下去。

徐賓白幾

乎是瞠目結舌地聽著這頓堪稱劈頭蓋臉的訓斥,

又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青年人跟玩變臉一樣,

原本還普通火山爆發一般的怒火轉眼就平順了下來。

那人再次看向他的時候,已經幾乎沒什麼表情,語氣平靜到仿佛跟便利店店員要付款二維碼一樣:“你想乾什麼?”

徐賓白心想,這才應該是正經的開場。

他精心策劃了數月的劇目一開頭就跟走在路上平地摔一樣,有點難以進行下去,如今又仿佛平地摔了之後又來了個前空翻成功正了回來——

繼續倒是可以繼續,總感覺氣氛很微妙。

徐賓白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腦子裡麵“職業道德”“職業素養”一行行大字無法控製地開始循環播放,弄得他腦子運轉都有點不順暢。

等等——他的台詞說到哪裡了來著。

徐賓白努力忽視內心那股飄忽不定的尷尬感,發揮出了他多年以來的經驗,瞬間進入狀態,甚至成功接上了之前的話:“——沒想到,你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可惜中斷之後,再也沒有了原來那種幕後黑手出場時應有的神秘和霸氣。

不過就算有,祁知辰也沒啥感覺。

他很快從那股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的鬱卒中恢複了過來,現在隻想快點解決這件事:“你是——不,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徐賓白被他驟然轉換的主語弄得一愣。

然而下一秒,伴隨著一陣如同迷霧般湧動著的場景,徐賓白的身旁居然真的緩緩浮現出來了兩個人影。

秦小花此刻一身層層疊疊的花嫁洛麗塔,旁邊是套頭T恤配半長褲就差身上披個麻袋的甘小木。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同時將目光對準了徐賓白。

秦小花陰陽怪氣:“你這編夢境水準越來越差了,我還以為這次是什麼福利,總算來了個帥氣的王子,結果最後告訴我這個王子是我家已經絕育了的貓?你腦子有坑吧!?”

甘小木在一旁差點沒笑抽過氣去。

徐賓白感覺腦殼子都在突突的疼:“你們——算了,進來之前管家應該和你們說過,我們這次是來找種子的,彆搗亂。”

被拉入夢境的人,大腦都會有一段混亂期。

經過徐賓白提醒後,秦小花總算回憶起了什麼,扭頭審視著不遠處的青年,嘀咕道:“長得倒還不錯,氣勢差一點,這麼普通,不就是個人類嘛,比起那天的天使差遠了。”

祁知辰:“……”

這不是他變天使那天見到的中二病少女嗎?

果然夢裡也是個愛漂亮的,對比之下,那個夢魘返祖者精心繪製的舞台妝,都沒她那一身裙子醒目。

不過——什麼叫做這麼普通?

你們這群人一點也不懂人類模樣的可貴好嗎?

“找到了,是不是就可以結束了?”秦小花拎起自己的裙擺,“折騰這麼大動靜,居然隻是找個人,我還以為基地長準備征服世界了,真失望。”

她忽然又想到了某個可能性,

興奮道:“不過能找到種子,

應該也能找到那個天使吧?我記得書裡提過,夢魘可以在人的潛意識裡植入思維,你的血脈都被臨時提升到這種程度了,能不能把把那個天使給撬過來?”

撬過來?

祁知辰覺得有點好笑,這小女孩那天一幅被嚇傻了的樣子,還以為是知難而退了,結果主打一個打不過就讓對方加入的策略是吧?

“哪有那麼容易,”徐賓白給這兩人——主要是秦小花,使了個威脅的眼色。

隨後,他取下頭上高高的魔術師禮貌,看著祁知辰,微笑道,“不用著急,也無需知曉我們的來意。”

他目光深情到仿佛在注視著一箱金條:“我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我會記住你的模樣,而你會遺忘我們的存在。”

“畢竟在夢境之中,隻有控製它的人,醒來後才能記得一切。”

逼逼了半天,沒一句說到正事上,感覺像那種難以溝通的上司,你問他AorB他回你一個or。

啊,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連著天天二十四小時工作久了,居然如此缺乏耐心。

祁知辰決定給這幾個人最後的機會:“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他如今一幅男高中生休閒青春的打扮,表情雖然冷淡,但是語氣卻非常平和,給人一種很容易拿捏的感覺。

徐賓白可太喜歡這種橋段了。

自己帶著神秘和高高在上,而對方卻誠惶誠恐——雖然看不太出來,但他相信,種子現在這副模樣,一定是沒有覺醒的。

茫然嗎,還是害怕呢,雖然醒來後他不會記得一切,但是沒關係,在記住他的模樣後,很快他們就能在現實中找到他了。

不過,徐賓白還是難免有些失望:“你看上去,真的完全是人類的模樣啊。”

哪怕容貌不錯,但這和人類幾乎沒有差彆的外表,實在是太普通了啊。

完全是人類的模樣?

祁知辰心中對於這個莫名其妙返祖者的厭煩倒是少了點。

不錯,很有眼光。

“古老的輝煌在時光中破碎,被黑暗埋藏在了不見天日的深淵之中,那樣燦爛而美麗的世界,終究化為了如今的模樣。”

似乎在為最後的退場做準備,徐賓白緩慢道:“但是沒有關係,哪怕是被烈火焚儘,也會有一縷火星,帶著一切悲哀,穿透時空的桎梏,為我們帶來新世界!”

說到最後,他終於對這次精心策劃的劇本有了一些滿意,緩緩彎腰,正欲退場——

就在此刻,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謎語人都給我滾。”

“嘰嘰歪歪半天,你當演戲呢?”祁知辰徹底沒了耐心,“這麼會演,乾脆進軍娛樂圈算了,一天208萬。”

他目光微冷,下一秒,無數道如同霞光般的線條從他腳底飛速蔓延,轉瞬間便比刺入了四麵八方模糊不清的地平線上!

徐賓白控製住的夢境,是如同破碎了的濾鏡

加持過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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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吃飯時看到了一堆頭發絲,隻覺得膈應。

而此時,祁知辰所控製的那些特殊光芒,摧枯拉朽般將那些黑線吞噬殆儘。

頃刻間夢境世界劇變,更加清晰且明亮了起來,黑線不複存在,一切都化為了另一副模樣。

徐賓白一臉驚愕,大腦還沒思考出這是個什麼情況,眼前這個“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彆”的人雙手交叉在身前:“你們說得沒錯,除了掌控夢境的人,其他的人,都不會記得夢裡發生的事情。”

祁知辰平靜道:“那麼現在,這裡的掌控者,是我了。”

這太荒謬了。

在被特殊方法臨時提升血脈到這種程度後,徐賓白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另一個夢魘返祖者可以超過他的力量。

“你——”徐賓白心中冒出了一個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很快一個念頭打敗其他的冒了出來,“你不是種子?你——你也不是特異局的那個返祖者,他一早就被我丟進夢裡,現在估計還在做著鏟著一整個星球的貓屎噩夢——”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是那個新組織的返祖者!?”

新組織,是返祖者聯盟給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稱呼。

聯盟雖然也在特異局內部安插有人手,也知道了這個名字,但是他們堅信這種傻逼組織名是用來迷惑他人的。

秦小花慌了:“你快把我送出去!”

甘小木心道流年不利,按照以往的辦法,反複嘗試多次無果,喃喃道:“我怎麼醒不過來了?”

祁知辰慢條斯理地打了個響指。

周圍那些一直被控製住的夢境泡泡,此刻一個接著一個破碎化作彩色光芒沒入半空。

這代表夢境的主人終於醒來了。

再晚一點,江城的社畜恐怕得曠工半天了。

希望他們上班順利。

祁知辰慢條斯理:“因為如果我不打開夢境通道,你們就和之前被困在夢境裡的人一樣,永遠也出不去。”

話音剛落,撲通撲通兩聲,秦小花和甘小木非常乾脆且識相地跪下:“對不起,我錯了!打擾了!但是我們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能屈能伸,未來可期。

祁知辰看向徐賓白:“現在可以說說,你的目的是什麼了吧?”

徐賓白內心慌亂驚恐到不行,但是這件事涉及範圍太廣,而且——他深吸了一口氣,拒絕道:“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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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祁知辰百無聊賴地弄了個搖椅出來靠在上邊。

三米遠的地方,徐賓白、秦小花和甘小木三人規規矩矩站成了一排,目光中還有尚未散去的驚恐,秦小花和甘小木湊在一塊瑟瑟發抖。

徐賓白好一點,隻是那身堪比戲劇裝的服裝換回了樸素的T恤長褲,梗著脖子,臉上居然還有點不甘心。

敵人不聽話怎麼辦。

丟儘噩夢裡輪回個幾圈,就乖了。

祁知辰問:“現在可以說了?”

徐賓白內心真的是害怕極了,天天沒事給彆人投放噩夢,還是頭一次自己做噩夢,他小聲為自己辯解:“知曉時命完整預言的人,都被在靈魂中設下了一道契約,一旦說出口,就會遺忘所有的預言內容。”

“你說的是你靈魂裡那個東西?”祁知辰感覺有了點印象,“哦,剛剛把你丟進去的時候,覺得奇怪扯了一下,扯掉了。”

徐賓白:“……”

這是能夠扯掉的東西嗎?

祁知辰雲淡風輕:“說吧。”

所有的障礙都已經被排除,麵前還有一個掌控他們生命的頂級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