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2)

“我、我叫於嘉木,於是於是的於……呃不是於是於是,是於是……”

於嘉木對著麵前巨大的骷髏架子,磕磕絆絆地進行下午認親見麵的彩排。

祁知辰耐心傾聽片刻,隨後毫不留情打斷:“停,自我介紹部分去掉,還有……你真的打算穿這身花園寶寶同款套裝去嗎?”

於嘉木的腦子難以統一時間處理兩個問題:“啊?不用介紹……花園寶寶——呃不是——”

“以柳家的能力,估計連你高中的時候掛過幾次科都一清二楚,”祁知辰這會已經離開餘涼的小池塘,把空間和安靜還給這位i魚,“衣服——你除了校褲,就沒其他褲子了嗎?”

真是白瞎了這頭充滿非主流氣息的新潮彩毛。

從於嘉木被“微風”一路刮來組織,也有一段時間了,兼職財務總管的是申光樂,對於組織裡明麵上——當然也是實際上的幾個返祖者,各種待遇都挺不錯,金錢方麵更是如此。

不過於嘉木節儉慣了,到現在還是兩套衣服輪換著穿,一頭彩毛自從返祖變形後就沒打理過,任由其自由瘋長。

專門用來團建——啊不,是商討組織要事的浮島上,除了一棟小白樓外,還有零星一點綠化。

祁知辰正把一顆大樹當著扶手靠著。

在生骨龐大的身軀的對照下,周遭的一切都有種奇異過家家般的迷你感。

申光樂作為組織內的頭號社畜,已經回自己的辦公室處理各種事務去了,餘涼留在自己的池塘,堅決不踏出塘外一步,是一隻宅魚。

在場的其他人和非人,經曆過幾個小時的相處後,發覺眼前這位塊頭很大但又很骨感的前輩,性格意外的直接。

也是,人心隔肚皮。

骷髏架子在這一點上,擁有無與倫比的優勢。

於嘉木憋了半天,最後小聲憋出來一句:“我高中沒掛過科。”

祁知辰:“……”

“我開始擔心,放你過去和柳家的見麵,會被啃得渣也不剩了,”祁知辰換了一棵樹撐著,有點犯愁,“到時候,你一個人過去?”

一旁的樂逸湊熱鬨:“我可以陪他一起!”

祁知辰涼涼道:“哦,那你高中掛過科嗎?”

樂逸炸毛:“我才——我又沒上過高中!”

祁知辰:“那你還不去看書?”

樂逸:“……”

等等,這邏輯不太對吧!

“到時候,我陪嘉木一起過去吧。”木桃溫聲道。

在組織明麵上的這些人裡,餘涼這條i魚首先排除在外,盛煙又不是個活的,申光樂看似不錯,但畢竟已經身兼數職,乾啥都有他,顯得組織人手多稀缺一樣。

雖然確實很稀缺。

相比之下,木桃年紀是最大的,同樣也最為穩重,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祁知辰沒說話。

他想象了一下可能出現的場景

——

柳家窮凶極惡,趕儘殺絕。

於嘉木傻不愣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被殺得片甲不留。

木桃力挽狂瀾,像一朵小花被狂風吹得迎風淩亂。

打住,絕對不行。

下麵的於嘉木,在盛煙和樂逸七嘴八舌的指導下,努力修改自己的初次見麵開場白。

樂音已經點開點開淘寶看看同城有沒有正裝急送,但那幾件看中的服裝,更加適合參加葬禮。

木桃繼續給骨頭湯分類貼標簽,旁邊還拿著之前天眷事件的時候用的收音機,裡麵傳來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鳥語。

唉。

他好像撿回來了一群沒頭腦和不高興。

“把皮褲從你的購物車裡刪掉。”祁知辰拔出不自覺插進泥土地裡的中指,搖曳著幽藍色火光的眼眶裡,莫名帶了一絲……任重道遠。

神秘的好心骨緩慢開口:“我跟你一起過去。”

木桃猶豫道:“那到時候——嘉木先坐車過去還是?”

生骨這個大體格,可不像能夠塞入任何一種人類交通工具的養子。

誰料麵前的生骨先生,眼眸裡的藍光閃爍除了愉悅的蔚藍色:“放心,這點,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絕對可以讓柳家的……記憶深刻。”

#

江城郊區半山腰,坐落著一個豪華的度假山莊。

雖然地處偏僻,但檔次絕對不低。山莊老板大手筆將一整座山都納入山莊範圍,連裡麵餐廳所用的食材,都標榜著完全古法種植新鮮采摘——

也就是說,貴。

當然,貴不是它的缺點。

山莊最為奢華的一棟彆墅內,柳澤軒特意換上了一身低調但不失內涵的小西裝,看似普通,從頭到腳沒個百來萬拿不下來。

“有點意外……是那邊提出把時間改成今天下午的嗎?”

柳澤軒攪拌了一下麵前的拿鐵,對這個奇怪的時間改變,有點疑惑:“而且……為什麼要在這裡?”

這個地方好雖好,就是太偏僻了點,江城市中心的哪個地方不比這裡好。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地方大,稀稀拉拉的建築,足夠空曠的地段,塞上千八百人都不嫌擠。

“不用想那麼多,”柳澤逸看了眼手表,輕嘖了聲,“隻差五分鐘就到約定的時間了,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等到第二天,在江城最為出名的高檔酒店裡進行這次會麵。

柳父本想出麵,但是公務繁忙,而柳家平日裡與特異局和返祖者交流的業務,通常都是柳澤逸負責的,所以對待這位同住一個城市,十八年了才找到人的所謂“小兒子”,就同樣由柳澤逸出麵。

畢竟,對於柳家而言,這次認親,更多的是一場鞏固和返祖者組織關係的機會。

“沒事的,大哥,這塊確實有點偏,”柳澤軒抿了口咖啡,聲音輕柔,“不通公交,又沒有地鐵,不知道弟弟是怎麼過來的?該不

會是騎自行車吧?這麼熱的天,萬一中暑了就不好了。”

柳澤逸有點不耐煩:“還沒進柳家,就這麼沒有規矩,要不是——嗯?”

他的話語猛然一頓。

麵前安靜傾聽的柳澤軒微微抬眼,剛想問些什麼,也愣了下,下意識扭頭向後麵望去。

“地震了?”柳澤軒站起身,遲疑道,“是我的錯覺嗎?地麵……是不是在晃動?”

柳澤逸把他拉向身後,抬腳就要往出口方向走去。

大地在微微顫抖,不遠處的山林內,群鳥驚飛。

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朝著這裡靠近。

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麼會有如此變故,柳澤逸和柳澤軒二人頭也不回地朝著山莊外的空曠地跑去,剛離開彆墅,兩人突然齊刷刷地心頭一跳。

一個形狀詭異的巨大陰影突兀地投射在了麵前。

超出常理的巨大物體,會給人帶來無法控製的恐懼,二人幾乎是同步地摒住了呼吸,渾身僵硬,頭腦空白地順著陰影的方向望去——

骷髏。

一個巨大的骷髏架子。

像是某種科幻中的產物,又仿佛侏羅紀世界的骨感版。

原本樹木蔥鬱的半山腰處,鮮明而突兀地映襯出骷髏架子雪白的表麵和眼眶裡跳躍的幽藍色火焰。

深深的茫然和無法控製地恐懼在二人心底蔓延。

更加不合常理的是,在骷髏架子旁邊,居然忽上忽下漂浮著一個花裡胡哨的身影。

好像……是個人?

人類的出現將柳澤逸拽入了現實,他猛地粗喘兩口氣,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諸如異能者返祖者之類的存在,出現特彆的事物也……也正常……正常個屁啊!

柳澤逸的大腦終於緩緩動起來,他心想,普通人類看不到汙染,異能者都是人類模樣,那這必然是返祖者——沒錯了,高血脈濃度的返祖者會有點超脫人類的表現……

路過的返祖者?還是——啊——難道是傳聞中那個組織——

“說吧,”低沉的聲音響起,“啥事?”

柳澤逸和柳澤軒都沒反應過來:“……啊?”

聲音從骷髏架子不知道哪個地方傳出,伴隨著藍色火焰的跳動:“快點吧,趕時間。”

柳澤逸勉強擠出兩個字:“什麼?”

“不是你們要見的嗎?磨磨蹭蹭乾啥?”祁知辰就差刁根煙點上了,生骨不留痕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把話講明白了點,“是你們要見我的手下,對吧?”

骷髏架子伸出長長的指骨,點了點自己身旁懸浮著的人。

於嘉木一臉麵無表情——繃的。

一身純黑的服飾——東拚西湊借的。

彩色的長發隨風飛舞——祁知辰特訓的——朝著下方的二人,輕輕一點頭。

一股有點奇怪又有點爽的羞恥感在他心中緩緩升起。

“於、於嘉木!?”柳澤軒有點變調的聲音響起

於嘉木的模樣,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明明沒有太多變化,氣質卻莫名千差萬彆。

調查人給的情報,說於嘉木在養父母家沒接受到什麼好的教育,也沒見過什麼世麵,雖然返祖了,但據說血脈濃度很普通,是那種隻有外形改變的類型。

這讓他稍微放心了點。

柳澤軒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收養的,他也知道柳家是個沒什麼人情味的家族。

柳父原本姓趙,入贅來柳家後為了討家族長輩的歡心,特意給自己改了姓氏。

後來家族裡的幾個老人相繼去世,夫人也在生產三少爺的時候大出血去世,柳家就真正成為了外人的。

於嘉木出生的那年,柳父大刀闊斧對集團進行了一係列改革,牢牢地將權力完全抓在了自己手中,同時也是在這一片混亂的漩渦中,於嘉木被集團對手派來的人綁架走,作為威脅的籌碼。

可惜,沒有人在意這個籌碼。

甚至於早在數年前,柳家就有人發現了於嘉木,然而那時的他瘦瘦小小,沒錢去理發店打理的亂發糊在頭上,完全上不了台麵。

那時柳澤軒還暗自慶幸,至少他的位置不會被人搶走。

然而不久前的拐賣事件,出現在報告中的返祖者——那張酷似死去夫人的臉,終究還是藏不住了。

但是沒關係。

柳澤軒安慰自己,隻是一個返祖者的身份而已。

會淪落到被普通人拐賣的返祖者,想必隻是那些平庸的、落魄的,和集團一直以來私底下當作消耗品的存在一樣。

雖然能夠加入那個組織——那個最近聲名鵲起的組織,確實有些令人意外,但柳澤軒本能地以為,任何組織內都有數量龐大的底層——作為消耗品的底層。

但是……

他好像錯了。

柳澤軒仰著頭,明明太陽已經被雲層擋住,他卻被半空中那道身影刺得雙眼生疼,努力控製住聲音:“是、嗯不好意思,你好,我是柳家的——”

不耐煩地聲音繼續傳來:“行了,看好了嗎?”

柳澤軒沒說完的話尷尬地停住。

周遭頓時陷入一瞬的寂靜。

不錯,開場就把格局拿捏了。

祁知辰剛升起這個念頭,就聽到一旁於嘉木放輕聲音,用下麵兩個人聽不到的聲音小聲道:“我可能有點飄不動了。”

祁知辰:“……”

於嘉木硬著頭皮:“有、有點下沉。”

祁知辰:“……”

你就不能持久一點嗎?

十分鐘後。

為了好不容易拿捏的格局能夠得到保持,祁知辰眼明手快不動聲色地捏著於嘉木的衣領,把人給提溜到了地麵上,順手一中指捅穿山莊一樓大廳玻璃,從屋裡麵捏了一張圓桌,兩張凳子過來,然後順手一彈。

於嘉木被他精準彈射到了其中一張凳子上。

隨後柳澤逸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遲疑地坐上了

另一張凳子。

剩下一個柳澤軒尷尬地站在一旁,像個服務員。

於嘉木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在衣角擦了下,心底默念臨走時眾人的囑咐——少說話,多動筷。

錯了。

是少開口,多傾聽,敵不動,我不動。

於是他謹記教誨,板著一張臉,冷峻肅然的表情和那頭飄揚肆意的彩色頭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更加凸顯了主人公的——喜怒無常。

此等陣仗之下,柳家二人很明顯完全沒有料到,毫無招架之力。

生骨從某種意義上,也是特殊能量聚集體,對於常人本就帶著天生的震懾和距離感。

柳澤軒第一次開口被打斷後,怎麼也生不出第二次開口,乃至於攀談的勇氣。

最後,還是靠著柳澤逸多年來和返祖者打的交道,才勉強找回了思路。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人平靜而顯得神秘莫測的眼眸中,按照預設的場景,艱難開口道:“嘉木,想必你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一旦開了個頭,後麵就順利多了。

人慣是會自欺欺人的生物,柳澤逸一番感人肺腑的漂亮話說下來,自己都快信了。

他提到了逝去的生母,提到了柳家龐大的產業,提到了家裡一直留出來的房間……許許多多,真真假假,說到動情處甚至眼底都能泛著淚花。

說者有意,聽者——聽者也在努力。

努力維持當前的身形。

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於嘉木感覺自己又要縮小了。

他緩慢調整呼吸,以至於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控製力量上,對於柳澤逸情真意切的一番發言,聽倒是聽了,就是沒什麼感觸。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盛煙沒事就愛外放聽,還都是什麼豪門鬥爭真假千金之類的文。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眼前發言的人已經換了一個,柳澤軒接過了話茬,臉上帶著愧疚:“大哥二哥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父親也很溫柔,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回來,不管你以前如何,我相信,大家都不會介意的。”

祁知辰冷不丁問:“他以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