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的心(1 / 2)

折原臨也和岸穀新羅都是沒興趣為社團活動奉獻青春的類型, 因此在大多數人忙著在社團中揮灑汗水,留下寶貴回憶的活動時間裡, 兩人卻閒散地待在教室裡。

“臨也見過新來的川崎老師了嗎?”

“……嗯,算是吧。”他反問道,“真少見啊, 新羅, 你對她的事也有興趣嗎?”

“這倒不是。”

岸穀新羅很爽快地否認了這一點。

“是因為靜雄啦, 最近都不怎麼聽說他的暴走事跡了, 據說跟川崎老師有關係, 所以我也有點好奇。”他說,“而且最近聽到彆人提起她的次數也變多了……嘛, 好像是溫婉係的美人,受歡迎也不奇怪吧, 既然臨也已經見過她, 那……”

“性格溫柔的美人嗎……實際上,的確是這麼回事。”

臨也慵懶地靠在了椅背上,低垂的目光流露出思索的意味。

“不過, 我並不喜歡她哦……”他微微皺起眉頭,“大概可以說是討厭吧。”

“討厭……?”新羅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你嗎?除了靜雄你居然還有討厭的人麼?莫非川崎老師和靜雄一樣具有非人類的怪力??”

“不是這麼一回事。”

臨也歎了一口氣,重新俯身到課桌前, 他撿起一支筆, 在書本的邊緣空白處畫了一個封閉圓弧, 然後在圓弧內落筆寫下“人類”的字樣, 而在圓弧外點了一點,標注為“小靜”。

“基本上,我是愛著全人類的,也就是說,對於劃分在這個範疇裡的所有人我都懷有平等而寬容的愛情。”

臨也用筆尖比劃著。

“但是靜雄不屬於人類,偶爾還會給我喜歡的人類帶來令人不愉快的影響,所以像園丁討厭害蟲一樣,我理所當然地很討厭他……新羅也理解這一點吧?”

“要說理解,我是不想理解你啦,不過大致能明白你扭曲的思考回路吧。”新羅說,“那麼,川崎老師也被你劃到人類以外的分類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臨也頓了頓。

“她不在這張紙所能表示的任何範疇裡。”

“……?”

“你有想過嗎,新羅,我又把自己分類在哪裡呢——”

看到對方迷茫的表情,臨也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將課本的一頁撕了下來,用指尖將其提起。

“答案是,我也不在這張紙上。”

他說道。

“新羅,唯獨我是坐在桌前的觀察者,記錄者……或者彆的什麼說法,總之,為了客觀地見證我所愛的人類的複雜全貌,我必須從更高的維度和視角來看待他們。”

說到這裡,臨也隨手將紙頁揉成一團,無比準確地投進了垃圾桶裡。

“人類是欲望的結合體,一百個人類就有一百種欲望,在彼此糾纏的因果下,由各種欲望驅動的各種行為最終將導向誰也想不到的結局,這正是他們具有魅力的地方……然後,就要說到川崎老師了。”

“川崎老師?”

“她啊。”臨也緩緩開口,“究竟是什麼驅使她的行動,她又想要從中得到什麼……新羅,我不知道,在她身上我看不到這些——這就不禁讓我產生了某種聯想。”

他用筆的尾端敲了敲桌麵,目光落在身邊的空位上,仿佛那裡正坐著什麼人。

“難道她的一切行動也和我一樣,與自身完全無關,是出於對全人類的愛嗎?”他的笑意變得更深,卻始終沒有抵達眼底,“所以,在我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可以被愛的人類中的一個了……”

對折原臨也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經曆。

一個名叫川崎澄的女性造訪了隻有他一個人的星球。

她是一個不速之客,她走進隻有他的屋子裡,叩響他的房門,在他允許之前就走了進來,然後拉開他身邊的一把椅子,在同一張桌旁落座。

在這一刻,折原臨也將自己和他人隔絕開的,透明的防護牆發出了尖聲警報。

——“她成了我的敵人。”

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折原臨也取出自己的手機,掃了一眼來電提醒,然後便掛斷了這通電話。

他拆開手機,換上另一張身份識彆卡,再重新啟動。

“臨也,你在乾什麼?”

“給小靜發簡訊。”

臨也一麵輸入文字,一麵回答著。

“雖然特地使用新的地址有點多此一舉……”

確認發送成功後,臨也站起來。

“就當作是向她表示我的敬意吧。”

他對新羅笑了一下。

“我先走了。”

▲▲▲

在每個工作日,澄的行動軌跡都是相對固定的。

到學校的時間和路線,以及離開學校的時間和路線,雖然不能說是一成不變,但也隻是在細節處會稍做變化而已,比如她偶爾會想要挑選新口味的三明治,便會在便利店停留得久一些。

所以若是有人特意留心,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找到她就變得不太困難。

當她轉到一處行人稀少的狹窄路段,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群混混青年,並且正不懷好意地圍靠過來,澄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卻並沒有覺得很驚訝。

“讓我看看……”其中一個人比對著澄的容貌和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應該是她沒錯了……小姐,你認識平和島靜雄嗎?”

他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澄的回答。

“不管了,聽說隻要拿你威脅,平和島靜雄就會乖乖聽話……我們有點賬要和他算,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著,對方就要伸手來拽,甚至澄都尚未做出反應,他的動作便意外停止了。

靜雄大約是匆忙趕過來的,他的胸膛還在明顯起伏,眼神裡溢出戾氣。

他捏住了對方的手腕,直到對方的骨頭發出不妙的聲音,忍不住發出慘叫,才鬆開了手。

“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短信……不過決定來看一下真是太好了。”

靜雄的突然現身似乎給這些人帶來了不小的驚嚇,他麵無表情地往前走了兩步,在人數上占了優勢的街頭青年團夥反而紛紛畏懼地退開了一點。

儘管要在幾年後,平和島靜雄這個人的存在才會和“黑機車的無頭騎士”一起,成為流傳在池袋的都市異聞之一,但現在的他就已經具有了讓人不敢直麵的震懾力,尤其是在他顯然動怒的情況下。

澄也感覺到了緊繃起來的氣氛。

無論是出於哪種考慮,她都更傾向避免沒有意義的暴力爭鬥,而當她走上前去,要拉住靜雄的手臂時,從靜雄的側後方忽然衝出了一個持刀的青年,因為事出緊急,澄下意識就做出了反應——

刀具從對方手中掉落,但不可避免地,刀刃在澄的掌中留下劃痕。

她不動聲色地收起十指,試圖掩蓋掌心的傷口,但這似乎並不足以完全抹去證據。

一滴血從她緊閉的指間滑落,然後是第二滴。

澄抬起頭,與靜雄的目光相撞時,她猛地意識到了……自己可能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下一秒,狂犬徹底掙脫了桎梏。

平和島靜雄沒有拿任何武器,仿佛他整個人就是兵器的一種,他的拳頭落在敵人的軀體上,發出沉重而可怕的聲音,他並不享受這個過程,甚至說不上有什麼表情的波動,他隻是單純地發泄著一腔無法抑製的憤怒,直到再也沒有人能站起來。

任何看到這種場麵的人,想必都會立即理解這句話吧——“平和島靜雄就是暴力本身。”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澄才有了插手的餘地,她把久違了的懊悔情緒壓在心底,用最快的速度檢查了看起來傷勢最重的幾人的情況,在確認他們並沒有特殊危險後緊接著叫了救護車。

等到做完這一係列補救措施,澄抬頭望向靜雄,他已經在原地安靜地站了很久了。

澄走向他,靜雄的白襯衫濺上了血跡,縈繞在他身邊叫人忍不住退避的鋒利氣質還未散去。

在澄和他隻有不到半米的距離時,靜雄動了起來……他看著澄受傷的位置,好像想要伸出手,但最終還是收回了。

“老師和我不一樣。”

他忽然說。

“如果你遇到危險,就可能會受傷,也很容易流血……老師,我差點忘了你是很脆弱的。”

良久,平和島靜雄轉過身去。

“去醫院吧,彆再跟我扯上關係了。”

“……平和島。”

澄忍不住對他的背影喊了一聲,但少年的停頓微不可見,他連頭都沒有回。

此時先響起的是救護車的鳴笛聲,然後另一種更急促的警笛越靠越近,在救護車到達之前,警車先在兩人麵前停了下來。

“我們收到了附近居民的報警……”

從車上下來的中年警員先環顧了一下頗為壯觀的現場,然後目光鎖定在了靜雄身上,兩人似乎並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那麼能不能解釋一下情況,平和島君?”

“讓我來說明吧。”

“……老師!”靜雄皺起眉頭,“這和你沒關係。”

“就算脆弱,容易受傷和流血,我至少也是個成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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