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銀河的截麵(1 / 2)

() 將情報檔案、動向預測以及應對方案一一說明過以後, 澄微微抬起臉來,視線從材質昂貴的織毯紋樣轉移至xanxus的身上, 卻仍然克製地降低落點,隻注視對方緊抿的嘴唇和線條冷峻的下頜。

xanxus是個對一切都很苛刻的人,他總是因為各種無法令他滿意的事物而變得心情很壞,甚至在大多數時候, 他的憤怒和不滿在常人看起來幾乎是不可理喻的。

“……其他後續情報仍在調查中。”

比如說現在。

但就像路斯利亞說的那樣, 在畏懼著xanxus的一眾瓦利亞成員中,澄是一個相當異常的存在。她隻是略作停頓,就將結束語繼續了下去。

“部署情況大致如此……不管對方是不是想趁機斬斷彭格列的左臂右膀,今晚的宴會在名義上仍然是以商貿往來合作為目的的正式會晤。”

她輕輕將檔案書合起。

“所以, 請您務必慎重出席……boss。”

她最近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開始稱呼他為“boss”了。

澄耐心又安靜地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指示, 但xanxus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良久, 他才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沉默。

“彆再讓我看到這種拙劣的順從麵孔了。”

“抱歉。”她溫聲回應道, “我以為這樣做更符合你的期望。”

xanxus如同鷹隼般的目光陡然變得更加銳利, 他用視線攫住她幾秒,然後笑了起來。

“澄,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想要的順從是何種姿態——”

順從在他的世界裡隻有一種定義。

舍棄自我的完全奉獻,或者至死不渝的絕對追隨。

“如果無法達到我的要求,就不要做令人不快的嘗試,這還遠遠無法讓人滿意……”

xanxus從沙發上起身,輕蔑地踐踏在高雅的織物上。

“隻要你還沒有摒棄思考。”

xanxus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他自己也不否認這一點, 因為實力和地位,在他周圍的人漸漸也將他的種種嚴酷桀驁之舉視作理所當然,不過,除了澄。

她是那個一開始就站在他身邊的人,也是那個一直維持不變的人。

但是又有什麼能一直維持原狀呢,每個人都不過是走在各自的鋼索上,劇變的降臨有時候隻需要一把生鏽的小刀……或者是,一段真相而已。

xanxus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陰鬱。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神情,憎惡和厭倦,陰沉和暴躁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像暗雷滾動的天空,偶爾有電光乍然亮起,也像蛛網般稠密而觸目驚心,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燃墜落,將地表也一並撕毀。

但在他走近了澄的短短時間內,心中沸騰不止的岩漿平息下去,重歸地心,它們暫時潛沒,為了更盛大的爆發時刻而積聚著熱量。

“準備一下。”

xanxus在澄的身邊停下,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兩人錯開的影子,一麵對她說道。

“你來做我今夜赴宴時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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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是我。”

說話的人是斯誇羅。

他做著相當正式的打扮,黑西裝把他本來就挺拔的身材襯得非常漂亮,如果忽略糟糕的臉色的話,他的俊美說不定能傾倒今晚在場的所有年輕女賓和女侍應。

雖然,事實上,人們都知道斯貝爾比斯誇羅征服他人的方法,一般是基於物理的手段。

“要你做他的女伴的人是混賬boss,為什麼不得不陪你入場的人是我?!”

“我的確應該為現在的局麵向你道歉,斯誇羅。”澄說道,“我也沒料到xanxus居然隨心所欲到臨時更改計劃先行離開——你看,在我的選擇範圍內,瑪蒙和貝爾看上去太年幼了,列維對我有敵意,而路斯討厭穿男士禮服……”

斯誇羅打斷了她。

“我也討厭正裝,這讓我覺得束手束腳,揮劍的手感都變差了。”

“……路斯說,如果非要選擇的話,他寧願穿女士禮服。”澄補完了後半句話,然後溫柔憂鬱地望向斯誇羅仍飽含憤憤不平情緒的眼睛,“斯誇羅,我隻是以為你是瓦利亞中我唯一可以求助的適齡紳士,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的話……”

她的目光是柔和,真誠而透明的,再敏感的人也無法從中發覺絲毫的敵意和攻擊性,但斯誇羅就是毛骨悚然了起來,習慣用粗暴直接的武力方式解決問題的斯誇羅在她麵前真正地感受到了難以招架,哪怕你知道這可能隻是她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她為什麼不乾脆一刀砍過來啊?這樣好歹還有還擊的餘地!

“好了彆再說了。”

轎車在此時停了下來,斯誇羅不禁將其視作讓他從此刻局促的情況下脫身的機會,他一手打開車門,一手環過澄,略顯粗魯地把她帶下了車,並快速地走出了好幾步。

“我的工作依然是率領精英小隊以備不時之需,所以在入場之後我們沒有必要靠得太近……”

澄似乎從中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微笑著轉過臉,用饒有興味的眼神看著不耐煩地皺著眉的年輕劍士。

“也就是說,我不能邀請你跳舞嗎?”

斯誇羅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馬上用凶惡的表情試圖掩飾過去。

“……不行。”他提高了音量,“喂,彆這樣看我,我說不行!”

“彆在意,我隻是開個玩笑而……”

澄的腳步忽然放緩,聲音也低了下去。

“斯誇羅,今天受到邀請的賓客名單有變化嗎?”

“沒有。”

和澄一樣,斯誇羅眺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建築,大廳裡鋼琴和小提琴的演奏混雜著人聲,即使隔了這麼遠都能聽見。

“除了我們,就隻有不成氣候的幾個小家族而已。”

但兩人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這奢靡和喧囂上。

“這麼說來,守在入口處的侍者們未免也太多了。”澄說道,“主辦方不應該這樣神經緊繃才對……看來xanxus的確已經來了。”

她頓了一下,輕柔地挽上身邊的男士。

“走吧,斯誇羅。”

他點了點頭,然後他們一起走到了入場處,在澄將邀請函遞給侍者時,斯誇羅忽然微微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對她說道。

“你到露台去。”

澄略帶疑問地回望他,斯誇羅再次重複了剛才的話。

“你在這裡很礙手礙腳,所以到露台去。為了防備狙擊手,那裡已經由我們的部隊清理完畢了。”

他皺著眉頭說。

“看不出來嗎,就在十分鐘……不,五分鐘內,交戰就要開始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不好好待在後方,到這裡來做什——”

他急躁地拉著澄的手臂走進會場內,隔著舞池,他看到了坐在另一端的xanxus,從他們踏進來的第一步起,對方也看見了他們,在這遙遙的,xanxus的目光穿越人群而來的一刹,斯誇羅下意識鬆開了握住少女的手。

“xanxus要我到他那裡去。”

很難說是有意還是無意,在他不自覺沉默下去的時候,澄出聲說道。

“謝謝你,斯誇羅,你可以去執行你的任務了……還有。”她對他微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會把握好回避時機的。”

在大廳的另一邊,xanxus勾起嘴角,把視線重新放回眼下的賭局中。

時刻關注著他的動向的宴會主人,一位立場曖昧、家族在近十幾年才興起,擴張速度卻很驚人的黑手黨家族首領試探著問道。

“還下注嗎,xanxus先生?”

xanxus沒有回答,單手推出麵前堆疊整齊的全部籌碼。

“很激進的策略。”對方笑起來,眼角堆疊起細紋,“不會錯的,xanxus先生,您是一位有決斷力的人……和彭格列當下因為老朽而變得優柔寡斷的掌權人不同,您還足夠年輕和有野心。”

聽到這裡,xanxus終於抬起臉,正眼看向主辦方,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認為我們可以成為彼此的合作者……”

“老頭子已經不行了,最近幾年他的作風變得越來越保守和溫吞……越來越讓人惡心。”

瓦利亞的領袖前傾身體,似乎是露出了一點饒有興致的笑。

他的反應讓主辦者急切地開了口。

“那麼……”

“至於你。”他說,“你的家族又是怎麼肮臟地發展起來的呢,人口販賣還是違禁藥品?”

xanxus像聽見什麼可笑的事情那樣一哂。

“你這種連垃圾都稱不上的東西沒有上談判桌的資格。”

合作的可能徹底破裂,主辦人臉色驟變,但在他抬起右手,試圖向手下發出圍剿命令之時,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

“彆誤會了,我和那個老不死的不一樣,我無所謂你的手段到底有多卑劣。”

即使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也沒人看清xanxus是怎麼出槍的。

“不可原諒的隻有,你企圖挑戰彭格列製定的規則,這一條而已。”

音樂早已停止,驟變的情勢在大廳中引起了短暫的騷亂,但顯然雙方都是有備而來,很快兩邊勢力都轉變為武裝狀態,卻礙於警惕而沒有貿然行動,廳中一下變得異常寂靜。

因此,她的腳步聲鮮明了起來。

她的步伐很輕快,卻並不讓人覺得急促和不穩定,高跟鞋的叩擊聲在一下的回音將至末尾時,便接上了另一下,踏著韻節,幾乎是清脆而悅耳的。

xanxus聽著這樣的跫音漸漸靠近,然後它在耳畔停止,然後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頭。

他舉槍的手沒有絲毫動搖,但周圍一觸即發的局麵仿佛並不能在他眼中留下痕跡,xanxus慵懶地取走牌堆頂端的一張牌,夾在指間,遞給了站在身後的人。

“你讓我來到這裡,就為了這件事麼?”

她低聲抱怨道,聲音卻依舊溫柔,找不到多少氣惱的痕跡。

澄沒有看牌麵,她接過了那張牌,在背麵輕輕地吻了一下。

“願女神賜予你幸運,xanxus。”

澄把它還給了瓦利亞的主人。

xanxus在桌麵上把它揭開,接著,被中途打斷的牌局分出了勝負。

“我贏了。”

今夜的第一聲槍鳴隨之響起。

▲▲▲

澄順著螺旋台階向上走著,身後的喧鬨和來時已經大不相同。

她的表情沉靜,眼中沒有笑意,不論何時,殺戮難免令她感到沉重。

她的終點是樓頂的露台,在抵達那裡之前,澄的心中思慮著許多事情,其中大部分有關瓦利亞……有關xanxus。

距離九代首領把她送到他身邊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數年,他依舊是澄認識的那個人,卻也時不時地展露她未曾見過的部分。

“這句話由我來說,說不定會顯得有點諷刺……”

她低語著。

不過人是會變的。

她隱約預感到了這變化,抑或推動了這變化的,她尚未知曉的秘密,將會帶來某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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