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夾雜著幾分愉悅的清亮男聲清晰可聞,回蕩在空曠的森林中,而地麵上四個怪物顯然沒想到神靈和自己的距離居然這麼近,他們呆愣地抬頭與上方突然出現的阿迪斯對視。
原本被小狐狸抓住的紅色怪鳥,趁著這個時機就想要逃跑,下一秒被反應過來的狐狸老奶奶艾拉撓了一爪子,幾根雜亂的羽毛掉落,紅色怪鳥頓時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看得出來,這隻紅色的怪鳥非常恐懼這四個怪物,就算被打趴在地,也嘰咕著撲騰著無力的翅膀想要逃跑。
而等艾拉收拾了想要逃跑的怪鳥後,幾個怪物也仿佛回過神來似的,狐狸祖孫和大象叔侄原本凶惡的獸瞳逐漸浮現出了善意。
“哎呀,沒想到您居然會出現在這裡,真是讓我們驚喜。”艾拉扶了扶老花鏡,抬眼笑眯眯的,“如果沒有猜錯,您就是那四位警官召喚出來的神靈吧,能見到您可真是幸運!”
“既然閣下喜歡和平,那您一定會喜歡我們的小鎮。”
“歡迎來到最和平的小鎮!”
踩在鬆樹枝上的黑發神靈看著下麵仿佛十分歡迎自己的鎮民,他歪了歪頭,赤瞳微微閃過一絲興味,語氣緩慢上揚:“你們很歡迎我嗎?”
“當然了,雖然我們飽受強盜的折磨,但是每一個來到這裡的存在我們都十分歡迎,更不要說,您的到來是為了幫助四位警官,相信有了您的幫助,我們的小鎮一定能儘快恢複之前的和平!”
大象韋斯特熱情地晃著自己的長鼻子,狐狸艾拉也擺出了慈愛溫和的表情,另外兩個年紀更小一些的孫女和侄子情緒則更外放一些,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四個怪物在此時都對神靈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但與他們口中熱情的話語相反的是,艾拉的腳下還用力踩著腳下的紅色怪鳥,咯咯的尖叫聲從他們腳下傳出,刺耳又淒厲。
“是嗎?”
俊美的神靈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跟怪物們想象中任何反應都不同,對方既沒有在乎他們腳下驚恐的鳥怪,也沒有順勢跟他們打好關係。
反而小心眼地提到了自己剛親耳聽到的對話:
“可是我剛才明明就聽到你們說過,這個地方根本用不著神靈出現。”
他踩在鬆樹枝上,手指輕輕晃晃自己手腕銀色的鎖鏈,意有所指地笑道:
“這跟你們剛才對我說的不太一樣啊。”
這句話讓艾拉臉色僵住,她雖然想過眼前的這個神靈聽到了他們之前的對話,隻是沒想到對方會糾結這種小地方。
艾拉隨即自然地笑了笑:“這隻是我們的玩笑話而已,畢竟除了強盜之外,我們小鎮很和平,您這樣強大的閣下,來到這裡也隻是度過一段無聊的時光罷了。”
“不知道是哪位警官叫來的閣下呢?這可著實讓我們驚訝。”韋斯特也晃悠著象鼻子,年邁的聲音裡滿是歉意,像是擔心自己招待不周。
“那位警官應該早些告訴我
們,等我們準備好茶點,再讓那位警官邀請您來。”
沒想到就算到了這個時候,這幾個怪物還在維持著自己和善的形象。
原本唐清還猜測阿迪斯出場後,怪物們會直接動手暴露本性,他選擇讓阿迪斯在這個時機出場,也未嘗沒有試探的意思。
不過結果倒是有些意外,唐清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正被怪物踩在腳下,眼神驚恐的紅色怪鳥,心裡琢磨起來。
白天的時候怪鳥可不是這樣。
當時的怪鳥一點都不害怕怪物們,甚至還有膽子啄小犀牛,跟現在的恐懼完全不同。
地麵上,四個怪物還在殷勤地等待唐清告訴他們召喚者是誰,不過,這句帶著明顯試探的話,不論是阿迪斯還是唐清都不會回答他們。
隻見在怪物的注視下,夜空之下的黑發惡魔仿佛接受了他們的解釋,隨意點了點頭,其實不管他們歡不歡迎自己,惡魔都不在意。
他晃了晃手腕,銀色鎖鏈發出叮當的清脆聲音,嘴角彎起:
“所以,可以告訴我,你們現在正在玩什麼嗎?”
他睜開的一隻紅眸有些躍躍欲試,幾乎就差把好奇兩個字寫在臉上。
這個神靈到底怎麼回事?!
艾拉笑容再次僵硬,她狹長的狐狸眼眯了起來,表情雖然慈愛,卻也在勉強撐著笑容,對方純粹就是忽視他們的問話,隻是將注意力落在了自己感興趣的地方。
“我們在捕獵哦。”
小狐狸萊拉擋在了祖母的身前,她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一雙狐狸眼可愛而純粹,故作單純地解釋道:“都是因為糧食不夠了,我們才要過來自己填飽肚子。”
“這些紅色的怪鳥全是那個強盜格羅葉養的!我們吃掉它,根本沒有任何的負罪感。”
“怪就要怪那些可惡的強盜們!”
“他們害我們肚子餓!”
隨著這一句話出來,艾拉用手絹擦了擦淚水,遮掩了自己通紅的眼眶,而巴基和韋斯特也在這個時候情緒低落下來。
“如果警官們能順利乾掉那些強盜就好了,這樣我們和平的小鎮,就會永遠幸福下去。”
“我們依舊是善良的鎮民們。”
四位被強盜襲擊的受害者們,為了填飽肚子,隻能大半夜出來昧著良心的折磨來狩獵,這樣的場麵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四個怪物痛哭流涕地抱在一起,相互安慰。
“哦,原來是這樣呀。”
站在樹上的惡魔聽到這句話,原本興趣盎然的情緒,瞬間消失,百無聊賴地敷衍了一聲。
看著這一幕,幾個怪物表情都有些扭曲,這是不是有點不對?現在不應該安慰他們嗎?哦什麼啊?怎麼還露出一副真無聊的表情?
狐狸萊拉年紀最小,性子也活潑,鋒利的牙齒都忍不住快要露出來了,卻又借助祖母的身體擋住了自己的臉,掩飾凶狠的表情。
玩家們雖然不會信任他們,卻也隻能順著他們安
排的戲走下去,但眼前這個神靈卻似乎無所顧忌。
“閣下要一起來捕獵嗎?”
收拾好情緒後,小狐狸抬起頭,蹦蹦跳跳地拿起地麵上掉落的一根彩色羽毛,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仿佛非常期待鬆樹頂上那位長相俊美的神靈一起下來捕獵。
黑發神靈卻半點不給麵子,揮了揮手,百無聊賴地隨意道:“不用了,一點都不好玩。”
隨後他血紅的右瞳望向了前方,微微閃過一絲流光,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抬手朝著這些怪物敷衍地揮了揮手告彆,“跟你們聊天很愉快,下次再聊哦。”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仿佛是同情這些怪物的生活太過貧瘠,他的語氣莫名帶著一絲憐憫。
直到站在樹上的惡魔張開雙翼,徹底消失不見後,四個怪物壓抑在內心的怒火終於傾瀉出來,他們揪著奄奄一息的鳥脖子,一把又一把地拔著紅色怪鳥的羽毛,怪鳥恐懼的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卻沒有讓怪物停下手,反而催促了怪物口中不斷生成涎水,滴答在地麵。
紅色怪鳥眼中的恐懼更甚。
而早已離開的唐清借助著空間的偵察,確定沒有人發現,又重新恢複成了原本模樣。
而此時麵板上,謝弈偵查過周圍,發現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線索後,便重新返回了和唐清約定好的老地方。
唐清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紐扣,他深吸了一口氣,移開視線同樣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走去,腦中不斷回憶著自己剛才的發現。
四個怪物一直在阿迪斯麵前維持著他們是好怪物,好鎮民的形象。
同時也在維持除了強盜之外,這裡是和平小鎮的假象。
至於為什麼要維持這種狀態,唐清並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些,白天並不會攻擊人類的鎮民們,晚上會主動去襲擊森林中的鳥,當然犀牛三兄弟似乎沒有參與這件事。
而同樣,那些紅色的鳥的行為也很奇怪,根據那個小狐狸所說,這些鳥都是格羅葉養的。
怪物應該不會撒這種輕易就能戳破的謊,這些鳥應該就是格羅葉飼養的。
但奇怪的是,跟鎮民們相反。
白天紅色怪鳥會攻擊鎮民與玩家,阻止他們上山,就連給他們帶路的小犀牛都會被這些鳥攻擊,害怕地到處逃竄。
然而到了晚上這些紅色怪鳥卻十分害怕鎮民。
唐清也能感覺到怪鳥害怕鎮民,並不是因為怪物在攻擊它,而是一種源自於本能的恐懼。
這截然相反的場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唐清皺眉沉思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和謝弈約定好的地方。
“你那邊有發現。”
謝弈看見從回到這裡就一直在沉思什麼的唐清,語氣肯定。
唐清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眸子碧綠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嗯,不過得去試探一番。”
謝弈沒有打斷唐清的話,而是認真的聽著他的話,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知道副本之中
通報的神靈阿迪斯,
正是眼前的青年召喚的。
“我也是湊巧才召喚那位的,
那位神靈並不受拘束,甚至主動去找了怪物。”
“我一直躲在暗處,也聽到了一些神靈和鎮民們的交談”
唐清有條不紊地將自己看到的事情,用第三方視角將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包括格羅葉飼養的鳥,怪物們捕獵,以及怪鳥眼中的恐懼等等。
順帶還將自己疑惑的地方告訴了眼前的謝弈。
其實除了這些,唐清還準備解釋詳細自己為什麼能召喚神靈阿迪斯,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隻有瀕死的時候,人形神靈才會出現,不過,謝弈也沒問,唐清想了想也就不提這件事了。
隻是說:“阿迪斯和怪物交流結束後,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便離開了。”
“果然如協會所說的那樣,阿迪斯是個很肆意的神靈。”
“神靈的想法我們無從得知。”
謝弈停頓了一下,輕輕點頭,他還在思考著唐清剛才的話,“所以剛才你說想要試探試探那些怪鳥嗎?”
唐清嗯了一聲。
晚上那些怪鳥對鎮民們的態度會有所轉變,那對於他們人類呢?會不會也有什麼變化?
謝弈顯然理解了唐清的意思,兩人對視了眼,轉身朝著鳥群最多的聚集地走去。
不過為了防止碰到鎮民們,他們特意選了森林比較崎嶇的地方走去,而為了防止兩人失散,兩人依舊在牽手的時候用手絹相互纏緊,儘管很大概率都沒有什麼用處。
靜謐黑暗的森林中,隻能聽見風吹動樹葉的婆娑聲,兩人走到之前見到鳥裡最多的地方,卻發現這裡沒有任何怪鳥的身影。
直到兩人故意加重走路的聲音,樹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
下一秒,羽毛拍打的聲音響起,無數隻紅色怪鳥便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它們撲騰著站在了樹枝上,無數隻冒著綠光的鳥眼出現在了黑暗中,緊緊地盯著樹下的唐清和謝弈,嘰嘰咕咕的,讓人毛骨悚然。
出現了?
唐清皺眉,旋即發覺這些鳥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這似乎跟白天不太一樣,而且也跟夜晚的鎮民那邊有所不同,不過,這一幕怎麼那麼熟悉?
正想著,最前方的巨型怪鳥忽然張嘴,嘰嘰咕咕的,帶著節奏和韻律,淒厲又詭異,仿佛是在應和一樣,黑暗中其他的巨型怪鳥也跟著嘰咕嘰咕起來,看向唐清和謝弈,流露出了貪婪的餓意。
唐清和謝弈對視一眼,他們幾乎沒有深思,轉頭就向山下跑去。
而身後的鳥群還在詭異的嘰咕嘰咕著,不斷地追趕著兩人,然而除了唱歌與追逐,它們並沒有攻擊唐清他們,直到兩人離森林越來越遠,唐清和謝弈才擺脫了那些唱歌的鳥,那些鳥似乎不能離開森林。
“剛才的怪鳥給我的感覺和昨晚的烏鴉,夜鶯一樣。”謝弈體力很好,跑這麼長時間,他的呼吸都沒有亂,而是告訴眼前的青年自己內心的感受。
唐清
胸膛上下起伏,同樣平複著呼吸,他和謝弈的感受相同。
在旅館房間之外,那些穿著西裝的烏鴉和身著裙子的夜鶯都會通過唱歌來討食,如果在一首歌唱完之後,他們沒有將食物給對方,這些姿態優雅的鳥類就會主動去攻擊自己。
剛才森林裡的那些鳥明顯跟旅館外麵的鳥類狀態一樣。
所以在鳥群開始唱歌時,唐清和謝弈都默契的選擇了逃跑。
唐清沉思著,看來那些怪鳥恐懼著怪物的同時,變成了和屋外烏鴉一樣的狀態。
為什麼呢?
唐清想著,屋外的鳥來自倉庫中落灰的畫,而那幾幅畫據說是格羅葉的,同樣森林中態度詭異轉變的鳥,也是格羅葉飼養的。
一切都仿佛跟格羅葉脫不了乾係,還是得想辦法找到格羅葉。
手絹綁住的死結已經有些鬆了,看著正在沉思什麼的唐清,謝弈抬手將綁著兩人的手絹給抽下來。
因為剛才逃跑的時候太過緊張,謝弈攥著唐清的手腕沒有收住力氣,此時對方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紅痕,隱隱泛著青紫色。
謝弈碧綠的眸子微動,他看向身邊的唐清,“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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