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皮(一)(2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6626 字 5個月前

燕綏之瞥了眼那個小盒,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他本打算問點什麼,然而站在近處的顧晏太高了,說話還得仰著頭看。於是燕大教授沒好氣地道:“你先坐下。”

顧晏垂著眼皮看了他片刻,彎腰把那小盒打開,從裡麵抽了一根棉簽。

他彎下腰來,壓迫感便沒那麼強,於是燕綏之看著他手上的動作,順口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顧晏手指頓了一下,沒抬眼。他在盒中挑了一瓶溫和點的消毒劑擰開,到了一點在蓋子裡,輕微的薄荷味淺淺散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兩人距離很近,他說話的嗓音又很低,因為彎著腰的緣故,給人一種格外親近的錯覺。

燕綏之換了個更放鬆的姿態,朝後靠在了椅背上,“聽假話做什麼?”

顧晏垂著目光,認真地將棉簽一頭蘸滿消毒劑,順口答道:“誰知道呢,也許你想聽一聽假話,以便自我安慰一下自己演技還不錯。”

“……說真話。”

“真話?”顧晏終於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如果說懷疑,就是來律所的第一天。之後的每一天,你都能乾出點事來加深懷疑,真正確認是在酒城。”

燕綏之聽完,也沒露出全然意外的表情,隻是“嘖”了一聲,似乎有點不滿意,“我以為最少也能堅持一個月。”

“……”

哪來的底氣?

顧晏一點兒也不給他麵子,冷冷地道:“恕我直言,我沒有從你的行為上看出絲毫‘堅持’的跡象,可能藏得太深了吧。”

熟悉的毒汁,熟悉的味道。

被諷刺糊了一臉的燕大教授摸了摸自己的脾氣,又道:“可是這才多久,有一個禮拜麼?酒城那邊時間還過得比德卡馬快,滿打滿算也就六七天吧。”

顧大律師淡淡道:“是麼,我以為已經六七年了。”

燕綏之:“……”

拐彎抹角地諷刺度日如年,他怎麼收了這麼個倒黴學生。

“雖然我也確實沒太用心演,但也還行吧?”燕大教授開始擺例子,“你看勞拉、艾琳娜、傑森他們就都沒認出來。其實正常人都不會那麼快反應過來,畢竟我已經死了。這種普遍的認知一旦形成了就很難被修正,更彆說看見一個略有一點相似的人就猜是對方做了基因修正……”

這人說話毫不避諱,說完一抬眼,才發現顧晏微微皺了一下眉。

燕綏之驀地想起之前被扯走的黑色被子、被推拒的白色安息花,還有一些小而又小的細節。當時他沒怎麼在意,現在再想起來,突然有了一點丁點兒彆的滋味。

很難形容,但讓燕大教授心裡某一角倏然軟化了一點。

也許是有個欲揚先抑的過程,這比他冷不丁撞見勞拉他們準時準點拿著安息花去墓地見他,更讓人感慨一些。

燕綏之頓了一下,非常自覺地改了口:“我是說,在他們的認知裡,我已經死了。”

顧晏可能沒想到慣來無所謂的燕綏之會改口,微微愣了一下。

燈鬆林萬千螢火的光從陽台外側投來,映得燕綏之的眼睛一片清亮,像是夜裡盛著月色的湖。

“這位同學,我都改口了,眉頭就彆皺了吧。”燕綏之眼裡含著笑意。

有那麼一瞬間,顧晏的眉心下意識皺得更緊了一些,不過他自己很快反應過來,倏地鬆開了眉心。他垂下目光,沒答話,而是衝燕綏之的腿抬了抬下巴,“右腳抬起來一點。”

“嗯?”

“應該是剛才玻璃濺到了,流血了沒看見?”

燕綏之聞言低頭看過去,才發現自己的右腳腳背被飛濺的玻璃劃了一道口子,傷口應該不大,但滲出來一片血,他皮膚又白,襯得格外紮眼。

“還真沒注意,小口子而已,破一點皮哪裡算破,不用管它。”燕大教授本來還翹著二郎腿,放鬆又優雅,被顧晏這麼一指,非但沒把右腳抬高點,甚至下意識要把右腳放下去。

然而顧晏卻已經彎下腰,毫不在意地握住了他的腳踝。

燕綏之:“……”

“我自己來。”他驚了一跳,腳背的筋骨都繃起來了。

顧晏不鹹不淡地道:“我摔的杯子,玻璃渣傷了人,我當然得善後。”說著他還皺了一下眉,道:“彆動。”

燕綏之:“……”

早已準備好的棉簽把傷口擦拭了一遍,混雜了薄荷味的消毒劑落在腳背上的時候有點兒涼。這是各類消毒劑裡最溫和的一種,洇進傷口裡也不會疼。

顧晏垂著目光,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還真被菲茲說中了,出門一趟傷一次腳。”

他說著,棉簽不小心按重了一些,一滴多餘的消毒劑順著燕綏之清瘦的腳背,正要往下滑,顧晏順手用拇指抹了一下。

……

這腳搞不好要瘸。

顧晏收拾好小盒離開陽台的時候,燕大教授看著腳背上的小口子幽幽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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