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三)(2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6319 字 5個月前

“確切地說並不是親弟弟,是我舊領居家的兒子,他母親跟我母親沾著遠親。”

遠得不能再遠的關係,除了姓氏一樣,就再找不出任何相似的點了。

林原對那對鄰居最深的印象就是總有吵不完的架,屋裡永遠是雞飛狗跳,隔三差五就能聽見碗碟摔砸的聲音。那時候林原自己還在念中學,每天早晚乘快軌往來於兩點之間。十次回到家,起碼能有八次會在樓道裡撿到鄰居的兒子。

那時候那個孩子頂多五六歲,就坐在樓道台階上嗚嗚地哭。

鄰居家的爭執隔著密碼門聽見,林原也不好把哭著的孩子強行塞進門,就隻好領回自己家。給點零食,給點玩具,那孩子就慢慢開心起來。

領的次數多了,那孩子幾乎就成了他半個弟弟,就連他爸媽都這麼說。

但林原一家並不是常住的,他們在那裡住了幾年就搬走了。搬家不可能拉著鄰居一起,那之後的幾年,林原再見到那個弟弟的機會就驟然減少。

關係日漸疏遠起來,以後可能也再沒什麼交集了。

那時候的林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結果沒幾年他就聽說老鄰居家出了事。

男主人中年之後遭遇危機,酗酒越來越嚴重,原本隻是吵鬨的關係,慢慢發展成動手,一次比一次嚴重。十歲剛出頭的兒子為了護住媽,也總是一道遭受拳打腳踢。

“我有幾回碰見他,他臉上身上都帶是傷,讓人挺不好受的。”林原說。

那段時間裡他跟那個弟弟的聯係又多了起來,試著給他處理過很多傷口,慢慢就成了熟練工。那時候剛好要升大學,他乾脆就選擇了學醫。

林原上大學的第一年,那個弟弟13歲,他的母親忍無可忍在一次毒打中衝進廚房抽了一把水果刀……

“他母親的案子是你接的。”林原看向燕綏之,“很多年前的事情,你可能記不得了。”

這麼多年來,燕綏之接過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太多,林原沒提之前,燕綏之確實不記得還有那麼一樁案子,聽他提了幾句後,倒是被勾出一些模糊的回憶。

“有點印象。”燕綏之說。

“如果不是你的話,他母親當時的境況會很麻煩。”林原道,“那之後我那位弟弟就非常崇拜你,但他很靦腆,不好意思跟彆人說,就總跟我念叨,還說以後大學也要學法。”

燕綏之莞爾:“學了麼?”

林原輕輕搖了一下頭,“沒有,他有遺傳性的病症,你知道的,赫蘭星那一帶這種情況不少見。那時候的基因修正手術可不像現在成功率這麼高,作為治療手段還很不成熟,死在手術台上的不少見。”

燕綏之略微出神了一瞬,垂著目光“嗯”了一聲,“確實不少。”

那位弟弟過世的時候,林原大學還沒徹底畢業,在醫院輪崗實習,還沒定下明確的方向。從那之後,他就釘在了基因大樓。

不過即便他再怎麼學有所成,再怎麼完善基因設備,再怎麼提高手術成功率,那個曾經讓他們一家都跟著心疼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這是我願意蹚一下渾水的原因。”林原的語氣溫和但篤定,“我那個弟弟有點傻,總對我們家說好人有好報,後來也總這麼說你。這些年在醫院呆久了,對我來說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見多了生離死彆,有意外的有人為的,自己都變得麻木起來,好像不麻木一點都做不穩手上的活。但可能被他念叨多了的緣故,那句話我其實也挺信的。或者說不是信,是希望。我希望好人有好報……所以怎麼可能對你袖手旁觀。”

“謝謝。”

“那倒不用。”林原道,“我夾了一點私心的,倒希望你彆太介意。”

燕綏之沒反應過來:“什麼私心?”

“你的假名,我私心用了弟弟的名字。”

“你弟弟的名字?”燕綏之揪著模糊的印象回憶了一番,“我記得你弟弟不叫這個,記錯了?”

“沒記錯,他原本叫盛野。後來改成了他母親的姓,跟我母親算一家,姓阮。”

燕綏之了然。

聽了林原的初衷,他忽地想起了在酒城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有些感慨,又有些沒好氣:“彆的不說,演技是真的厲害,當初我燙了腳去你診室,你那反應活像根本不認識我。”

林原乾笑著擺了擺手,“沒那演技沒那演技,不是裝的,是真沒認出來。基因修正起效和失效不一樣,不會立刻有反應,得有幾天緩衝過程。我當時給你做完修正術就走了,確實不知道修正完成之後你的長相。”

那天在酒城,他是真的沒認出來燕綏之是誰。

還是在光腦上點開病患診療單的時候,他才看到“阮野”這個名字,然後恍然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是誰。

那一瞬間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就好像他跟弟弟阮野隻是聯係漸疏,多年沒碰麵。他忙於工作,而阮野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沿著生命線繼續悄然長大。然後某年某月某個上午或下午,懶懶的陽光順著窗子爬進診室,他碰巧接到一個來就診的年輕男生,也許有點小毛小病,但三五天就能好,無傷大雅。

他會看著診療單上的名字一愣,然後大笑起來,說,“好久不見,差點兒認不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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