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韋思(三)(1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9471 字 5個月前

喬開的是等比例模式, 所以智能機投出來的屏幕占據了大半客廳。

音畫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像是被拉進了當年的場景中一樣,以拍攝者的視角,看著數十年前某個午後的一幕。

喬愣了一下,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和感慨。

他昨晚觀看用的是小屏幕,注意力都在數人頭上,沒覺得怎麼樣。這會兒開了最還原的模式,一下子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心裡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影像裡的莊園建築就落在客廳另一端,像真的一樣。

雖說入鏡的隻有第一層以及二層窗戶的下沿, 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完整的莊園應該精致又氣派。

樓前是搭好的花架,架在蔥鬱的草地上, 有高大繁盛的果樹遮陰。

樹蔭下是一張張高腳桌, 擱著豐盛的下午茶點。桌椅擺放得錯落有致,大體圍成了圈,一群穿著講究的人一邊享用下午茶,一邊聊笑, 男女都有, 氣氛乍一看還不錯,因為能聽見幾聲頗為爽朗的笑。

鏡頭近處,也就是燕綏之他們坐著沙發旁邊,有一片修剪彆致的樹籬,還有秋千椅。可以看得出, 拍攝的人就倚靠在秋千上。

“這是——”喬伸手想介紹一下地點,卻卡了一下殼。

“曼森家的老莊園。”有人接了他的話。

“啊……對,曼森家的老莊園。”喬下意識轉頭,才反應過來接話的人是燕綏之。

“院長你認識?”喬有些驚訝。

關於曼森家族的各類報道時不時會在配圖裡放上他們家的幾處豪宅,這座老莊園是個例外,幾乎沒在任何報道裡出現過。就因為這座莊園會時不時搞一場聚會,所以曼森家看得很嚴。

除非是曼森家主動邀請過的客人,否則還真沒什麼人認識這裡。

“你去過?”喬問。

燕綏之搖頭:“恰好知道。”

他杯子裡的牛奶還剩一半,卻沒再喝,而是兩手鬆鬆地握著杯子,擱在膝蓋上。他上半身靠著椅背,看上去優雅而放鬆,目光落在稍遠處,掃過樹蔭下的客人們,臉上的神情很淡。

喬沒有在法學院掙紮求生過,不如顧晏、柯謹、勞拉他們那麼了解燕綏之的脾性。但他依然能感覺到,燕綏之的心情不至於很差,但也沒那麼好。

至少不如剛起床那陣子。

鏡頭穩定之後,客廳裡響起了一個女聲:“厄瑪公曆1227年5月22日,地點依然是曼森莊園,我又被親爸騙來參加這個見鬼的無聊聚會,裝了兩個半小時的假淑女,新買的高跟鞋不如試穿的時候合腳,兩隻腳跟都在流血,痛得要死我還得保持微笑。很懷疑剛才那半個小時裡,我笑得可能像要吃人……”

喬乾笑兩聲,趁著女聲說話的間隙,解釋道:“尤妮斯女士年輕時候酷愛拍這種動態日記,因為她堅持認為自己170歲以後會想要重溫過去的點點滴滴,誰沒個冒傻氣的時候呢。你們忍一忍。”

尤妮斯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如今這樣乾脆利落。二十多年前,她剛參與家族事務沒幾年,語氣還有股從學校帶出來的活潑,有些抱怨的語句尾音還有點嬌。

“趁著剛才中場休息,我逃出來了,我在——”鏡頭往回轉了一下,能看到大片的花園和兩根近處的秋千繩,“我在秋千這裡躲一會兒懶,希望花園裡滾來滾去的小鬼們不要靠近我,包括我的傻子弟弟。”

喬:“……”

他有點後悔昨天直接拉了快進,沒有審閱開頭這部分內容。

尤妮斯女士果然不說他好話。

鏡頭重新切回到客人方向,焦點對準了樹蔭下坐著的一個男人,那是略微年輕一些的德沃·埃韋思。他手肘放鬆地擱在椅子扶手上,不緊不慢地擦拭著眼鏡。

在他左手邊,有一位圓臉男人正比劃著跟他說些什麼。

“從最右邊開始吧,這位是醫療艙生產商貝文先生,他今天一直企圖說服我們換掉春藤醫院所有的醫療艙,然而那批醫療艙去年剛換,就是從他那裡訂的。”鏡頭在圓臉男人臉上定了幾秒,尤妮斯調侃似的低聲道:“爸爸心裡肯定在說:去你媽的,彆做夢了。不過貝文先生收獲也還行吧,畢竟剛才曼森兄弟倆又當場跟他訂了一批最新的醫療艙,放在各個住處,說是為了隨時隨地給他們的父親調養。剩下的送在場賓客一人一套。”

喬趁著鏡頭沒轉,接著尤妮斯的聲音說:“我之前不是說老狐狸給曼森帶了一些醫療、藥礦方麵的人麼?這位貝爾就是其中一位,我印象裡這個聚會他來過三次左右。他家醫療艙每年都升級換代,曼森兄弟也每年都當場定一批,送給老曼森和所有賓客。其實數量不算多,頂多40套。有一件事是尤妮斯後來發現的,她通過一些途徑,看到了當時的出貨單。單子上填寫的數量是沒什麼問題,40套,但是運送載具每次用的都是銀蛇。銀蛇你們知道的,那個載貨量裝200套醫療艙都沒問題。這些商人個頂個的精打細算,放著更合適的載具不用,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說著猶豫了一會兒,又道:“春藤的醫療艙也基本都用的他家,後來有一年老狐狸好像跟他鬨了些不愉快,我聽見老狐狸提過要終止他家的訂單,換成另一家,但沒什麼順理成章的理由。那之後沒多久……可能兩三個月?他就……死了。之後春藤醫院的醫療艙就換了。”

“死因?”顧晏問。

二十七八年前,他也才四五歲。聯盟每年死那麼多人,商人也不在少數。他對這些陳年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印象。

喬說:“用藥過量,一種止疼藥。”

“止疼藥?”

“他一直有嚴重的神經痛病症。”

在他們交流的過程中,尤妮斯已經轉了幾次鏡頭,挨個提了幾位客人,這些都算是熟人。

“……克裡夫先生,不出意外,他又拽著我爸和肯·曼森先生發表感言了。‘沒有二位,我起碼要多花六十年才能抓住這條飛梭機生產線,還有那幾條A級運輸軌道’,巴拉巴拉,年年都是這個開場白,我都會背了。”

“啊——坐在他旁邊的是他兒子,比我略大一點,叫什麼來著我忘了,姑且稱他小克裡夫。我不是很喜歡他的眼神,他看他爸後腦勺的眼神,活像在說‘什麼時候你們這幫老不死的才能退位讓賢’,他看我爸的眼神更討厭。我覺得他不喜歡任何根基深厚的家族,可能是嫉妒?再等二十年他估計能繼承家業,提前為二十年後的我自己默哀,要跟這種人打交道真是見了鬼了。”

燕綏之表情依然很淡,眉尖卻挑了一下。

現在住在悍金酒店的,就是所謂的小克裡夫。二十多年過去,果然一代換一代,一家之主的位置已經換了人。

“他不喜歡家族?”燕綏之順口提了一句。

喬說:“我跟他打交道有限,尤妮斯更多,據她說是這樣。跟他聊久了,能從他的某些語氣和目光還有一些細節動作上感覺到,他不喜歡家族,尤其不喜歡我家。”

燕綏之點了點頭。

“怎麼了?”

“沒什麼。”燕綏之淡淡道,“想起他之前玩撲克的樣子,覺得有那麼點兒意思。”

“什麼樣?很拽很欠揍?”喬咕噥。

“黑桃和紅桃很隨意地丟在遠處,方片放在麵前,手裡把玩的是草花。”燕綏之記憶力很好,回想的時候甚至能複刻克裡夫當時的表情和小動作。

“所以呢?”喬茫然地看看他,又求助似地戳了顧晏一下,“幫幫忙,我感覺我又回到當年選修課的時候了。”

喬小少爺腦子進水選修法學院的課時就是這樣,全班大部分人都在燕綏之的提示下若有所思,唯獨他一竅不通,隻能左戳柯謹,右捅顧晏,求個更明白的解釋。

顧晏也被戳成習慣了,“撲克花色理論記得麼?草花代表地位、權利和聲望,指代像你家或是曼森那樣的家族,方片代表金錢和資源。”

“哦哦哦哦——”喬少爺公雞打鳴似的連連點頭,道:“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擱在自己麵前的,總是最貼近自我意識的。方片代表克裡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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