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灰雀(六)(2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16590 字 4個月前

“你讓我們來搭把手是指?”燕綏之問。

默文·白隨手指了一圈,“資料太多了,幫我整理一下。”

“怎麼個整理法?”

“研究稿並到一起,不用管順序對錯。”默文·白簡單交代,“其他類型的文件全部掃到一起,重點是一些帶簽名的文件,如果看到了就幫我收上。”

“行。”

轉而,燕綏之就在那些研究稿上看到了一些落款,諸如鳶尾醫療藥劑研究中心之類的字樣。

他對這個名稱並不算陌生,之前探查父母基因手術的真相時,總會在一些資料上跟這個研究中心不期而遇。

“這是你當年工作的地方?”

既然幫忙整理,對那些研究稿的內容就不可能視而不見。燕綏之大致翻了幾頁,問默文·白:“你當初研究的就是這些?”

“對。”默文·白點了點頭,“不過隻是其中一部分。我辭職之後,一方麵不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瓜葛,一方麵又覺得有些東西也許今後會有用,這種矛盾心理導致我最終隻保留了一部分經手的資料。”

儘管他說並到一起,不用在意順序。但燕綏之整理的時候還是按照頁碼擺放,顧晏也一樣。

這就使得他們不得不多看幾眼稿子內容。

很快,顧晏就在其中看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這張基因片段分析圖……”他把頁麵遞給燕綏之,皺著眉說:“跟你的那段是不是一樣?”

房東聞言走過來,低低地“啊”一聲,抽過頁麵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是早期研究成果中的核心片段……”

他靜了片刻,衝燕綏之說:“你身體裡有這個片段的殘留?”

燕綏之點了點頭,“林原一直在幫我分析這個片段,它導致我兩次基因修正效果互相衝突,引發了一些……不那麼舒服的反應。我們在試著清除它,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

受他這些話的影響,房東回想起了一些事。

當初實驗室裡動物瘋狂尖銳的淒厲叫聲,還有某些酷似“癮君子”,眼珠發紅,形容枯槁,蜷縮在地上翻滾抽搐,爪子抓撓在安全玻璃罩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那些種種,大半都是由這個原始研究成果引發的。

當然,那些年裡,它們被稱為實驗失敗的產物。但直到默文·白辭職離開,他也沒見到幾個成功產物。

相區彆的,無非是潛伏期的長短。

有的能夠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穩定的惰性狀態,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甚至一度查不出基因存在問題。但有的可能生來倒黴,在短時間內就病症齊發,死相一個比一個慘。

“你身體裡怎麼會有殘留呢?”默文·白又問了一句。

燕綏之愣了一下,“怎麼?不應該有麼?”

房東沉默片刻,說:“怎麼說呢……這其實是我當年很長一段時間的研究項目。我接到項目的時候,這份研究的目的還是正常的,至少我接觸到的部分是正常的——就是人為創造一段完美的萬能基因片段,用於替換病人的問題基因,這樣就不會在手術的時候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基因源而頭疼了。”

“但是這種研究就像築巢,這裡一塊,那裡一塊,沉迷於局部的時候,很難發現大方向有沒有偏離。等我發現研究項目的走勢跟我想象的並不一樣時,已經晚了。其實也不能稱為晚了。曼森兄弟的初衷從來沒有變過,隻是我們當年太蠢,相信了他們精心包裝過的說辭。”

“但是……後續發展雖然不受我們控製,根基還是在的。我們在建立研究基礎的時候做過設定,這種基因片段是可以被完整移除,或者完整覆蓋的。這樣萬一替換效果不儘如人意,還能有反悔的餘地。”

房東皺著眉說:“殘留這種事……確實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在解釋的時候,燕綏之剛好翻到了後續反應和並發症那一頁,其中“精神失常”、“藥物成癮”之類的詞看得他微微皺了皺眉。

他在顧晏注意到這邊之前恢複神色,然後不動聲色地把這一頁放在了一摞文件的最底下。

“那……還有完整清除的可能麼?”燕綏之問。

房東說,“讓我這樣憑空回答,我可沒法給個準話。這樣吧,你不是說林原正在搞分析麼?回頭我把這些原始稿子給他,看看能不能找到點適用的辦法。”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燕綏之說,“其實緊急的倒不是我,有很多人正等著這樣一個結果續命呢?有你的幫忙,林原那邊應該會得到些突破吧。”

默文·白搖搖手,“彆給我灌**湯,拍馬屁在我這裡不好使。我都辭職二十多年了,記得的東西不如狗多。頂多能在這些研究稿子的基礎上,幫點小忙。”

這幢小樓裡,諸如此類的研究稿數不勝數,看上去每個都帶著大量的信息。

可惜專業性質的內容實在太多,不是兩位大律師一時半會兒能消化的。否則他們就能直接轉行了。

就算是林原過來,也不可能在這半天一天的功夫裡理解所有的研究內容。這畢竟是默文·白他們多年累積的成果。

按照房東默文·白的要求,他們把所有稿子歸攏在一起,那些雜七雜八的文件沒有多看。

再度吸引兩位律師注意力的,是屋內的一些簽名文件。

“手術協議?”燕綏之掃了一眼大致內容,“這是你跟醫院方麵簽訂的協議?”

默文·白點了點頭,“對,那時候基因手術成功率很低,每個做手術的人都需要跟醫院簽一份擔責協議。這種事有點常識的人都明白,但是可能很多人不清楚,我們作為技術和研究成果支持方,也要跟醫院那邊簽協議的。”

“每一次手術都簽?”燕綏之問。

“對。”默文·白說,“越是風險大的越會找我們簽,這樣能分擔一部分責任。就好比,今天這一場手術,會用到我們的成果a,那得就成果a簽一份協議,用了b,就再添上b這個條目,總之會全部羅列出來。意思就是我們用你們這個技術啦,萬一出了事,你們可跑不了。”

燕綏之點了點頭,看著協議微微出神。

這其實讓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當初我跟我父母的手術,你們簽過這樣的協議嗎?”燕綏之問。

默文·白提起這件事總是萬分歉疚,他垂下目光,輕聲說:“是啊,簽過,以研究所的名義簽的。”

“那份協議還留著麼?”燕綏之問。

“不確定,得找找,怎麼了?”

燕綏之說,“埃韋思先生這些年收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證據,我這些年查到的信息,也能提供一些零散的補充。但還缺少幾個關鍵證據。其中一個就是曼森兄弟跟這種問題基因之間的關係。”

他指了指自己,“我身體裡有這種基因殘留,是一個活的證據。如果當初的那份協議還在,就能證明我的這個基因片段是當初那場手術的遺留痕跡,而那場手術的技術支持方,是你們研究所。我想……再要找到你們研究所跟曼森兄弟之間的聯係證據,不算很難吧?”

如此一來,這條線就串上了。

房東愣了一下,一拍腦門:“是啊!沒錯!這條證據鏈就串上了!來來來!趕緊,找一下那份協議。”

如果是一個單獨的數據庫,找起這種協議來並不難,隻要用關鍵詞搜索一下就行。

可惜親愛的默文·白先生當年辭職的時候,對這些堆積如山的陳年舊件打心底裡排斥厭惡,所以根本沒有花心思整理過,以至於這些數不清的文件儲存在數不清的光腦、儲存盤、私密盤、加密盤、實體數據庫裡。

每個數據庫還有不同的密碼。

以至於什麼一鍵搜索都不管用,得挨個解碼再小範圍搜索。

默文·白揉著脖子捶著腰罵道:“當年的我可真是個牲口,得多恨自己才弄得這麼麻煩……”

一直到天色青黑,海濱的楊林大道星星點點亮滿了燈光,他們也才整理翻找完一半。

但有這麼一個希望在那裡,心情總是不錯的。

夜裡八點左右,顧晏接到了來自天琴星的通訊。

喬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到了,現在在酒店。離看守所隻有不到一公裡。不過現在是天琴星的深夜,看守所那邊不方便讓我進去,得等明天了。”

燕綏之湊過去提醒了一句,“說不好曼森兄弟那邊會不會有動作,畢竟你在彆墅酒店住過一夜,沒準兒有人透過信,讓他們意識到你跟埃韋思先生的關係已經恢複了。”

喬少爺一聽這話,就用一種毫無起伏的音調說:“院長,你看過今天的網頁新聞推送嗎?”

燕綏之一愣:“沒有,怎麼了?”

喬繼續用這種麻木的口氣說:“您如果看了,就絕對不會說出這種猜想。稍等,我給你們發過去,奇文共賞。”

叮——

喬少爺指法神速,轉眼就發了幾張新聞截圖過來。

燕綏之點開跟顧晏一起一目十行掃下來,終於沒忍住笑了起來。

“春藤集團二世祖淩晨發飆,摔門砸車,揚長而去。”喬非常崩潰,“這報道裡的我可能不是我,是個炮仗,我是有什麼狂躁症嗎大清早發癲?我有這樣嗎?院長您說!”

燕綏之:“……”

“顧晏你說!”

顧晏:“……”

兩方的沉默讓這位小少爺特彆受傷。

好在顧晏及時注意到了某些重點,挽回了岌岌可危的友情,“我沒記錯的話,埃韋思先生讓酒店安保清過場,守備非常森嚴。誰能拍到這種照片?”

喬愣住,倏然反應過來。

在那種情況下,能讓這種照片放出去,隻有兩種可能,為了讓曼森兄弟不質疑喬和老狐狸的父子關係,某些商人什麼都乾得出來——

比如姐姐賣弟弟。

比如爸爸賣兒子。

沒了。

喬沉默片刻之後憤然說:“我先掛了!我去找尤妮斯女士和埃韋思先生理論。”

“等等。”燕綏之說。

“還有什麼問題?”喬問。

燕綏之本想說,代我轉告埃韋思先生,長久等待的那些證據,也許就快要扣上關鍵一環了。

但他斟酌片刻還是笑說:“算了沒事,等真正有結果了再說,畢竟我長了一張烏鴉嘴。”

喬:“???”

切斷了跟喬的通訊,一直埋頭找尋文件的三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饑腸轆轆。

房東的肚子更是很給麵子地叫了一聲。

“這附近有餐廳麼?”燕綏之問了一句。

顧晏正要搜,卻見房東擺了擺手說,“彆找餐廳了,這不是有廚房麼。”

燕綏之狐疑地看向黑黢黢的廚房,“長得像被炸過一樣,你確定能用?”

房東倔強地說:“……能。”

他起身在某張桌子上扒拉了一下,翻出便利店的袋子,一邊找能下肚的東西,一邊說:“我當初怎麼想的,居然想讓你當我的房客,現在想想還好沒住成,不然我壽命得被損去一半。”

燕綏之一臉坦然。

顧大律師不太願意麻煩人,他看房東翻得艱難,再度提議道:“出門左轉150米就有一家。”

房東終於直起腰來,“先將就一頓吧,最好今晚能把這邊的東西收拾完,否則之後還有沒有收拾的機會,很難說啊。”

燕綏之覺察到他話語背後的意味深長,皺眉問道:“你碰到什麼人了?還是收到什麼東西了?”

默文·白:“不愧是律師啊,你們是不是沒少收威脅郵件,一猜就能猜到。”

“什麼時候收到的?誰發的?內容?”顧晏言簡意賅直問重點。

默文·白把那封郵件調出來,翻轉給他們看了一眼,說:“下飛梭的時候收到的,至於對方什麼時候發的,我就不清楚了,也跟我無關。發件人那欄是空白,沒有任何數據。算是黑市淘來的智能機,也能顯示個信號或號碼,但這封連這些都沒有,要找起來實在麻煩。這同樣與我無關。至於內容……”

他頓了頓,說:“就是最為老套的威脅,警告我不要說不該說的話,不要做不該做的事,說白了就是不要試圖站在曼森那兩個小畜生的對立麵,否則我隻會得到兩種結果。要麼,會被曼森的爪牙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要麼會因為一些牽扯不清的文件鋃鐺入獄。”

燕綏之愣住,“鋃鐺入獄?”

“當初那些文件現在看來其實很難解釋清楚,我說我對研究目的不知情,有人信嗎?就算有人信,法官信嗎?而且曼森兄弟有的是辦法讓我翻不了身吧。但這還是與我無關。”

說完這段話,他垂眸嗤了一聲,帶著一點兒滑稽意味的嘲諷。

這位盛年已過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清瘦,銀白色的頭發在腦後隨意紮了一把,頗有幾分瀟灑藝術家的氣質,藍色的眼睛卻從沒有過半點渾濁,像年輕人一樣清亮。

“一個不體麵的葬禮,亦或是會孤立無援地站上被告席?”

他將那句威脅重新琢磨了一番,然後在燈光下毫不在意地笑起來。

他說:“去他媽的威脅,我默文·白,生平最不怕的就是威脅。”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