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義之戰,如何能勝呢?
他隻怕這般安寧的景象,再也不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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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朝歌城外,商王整兵待發,將要親征討伐西岐。
王後妲己留守王都,在郊野三十裡處設下祭壇,送帝辛出征。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古老的唱誦悠揚動聽,鋪開一段曆史繪卷。
帝辛仰望著祭壇上的女人。玄色的巫袍勾勒出高挑婀娜的身形,縱然穿戴曆任大巫層層厚重的金飾,她的體態依舊輕盈。如飄過山峰的雲煙,清淡溫和,從容而不可捉摸。
大許是終於迎來這一日,帝辛心中澎湃,少有的跳出宿命的怪圈。帶著些許異樣的目光,望著妲己出神。
妲己的美兼具了皮相和氣度,溫和卻不可摧折,每一個有雄心的君王都想要征服這樣的美人。
可是這個女人是成湯的大巫,也是大商的王後,但從來不是帝辛的妻子。
可惜嗎?
待走上祭壇,帝辛又看到了連綿的戰車和甲士,看到了前列的薑子牙。還有跟在薑子牙身邊的風希和哪吒。
爾時距離薑子牙入朝歌成為風希的老師又過去了三年。
前兩年薑子牙都領著風希和哪吒在田地中打磨性情,薑子牙垂釣,讓風希和哪吒種田。去年傳聞後土娘娘庇護,由風希發現良種,並一套精耕細作的流程獻上。
丞相商容評價功在千秋,百姓無不稱頌王姬。
在妲己的推動和帝辛的默許下,允許風希入朝堂聽講。薑子牙作為老師,一並入朝,短短兩個月便獲得上下的認可。尤其以那出身截教,平定了北海之亂的太師聞仲,態度最為積極。
於是這兩年朝堂和睦,大商可謂人才濟濟,上下一心。
情勢大好,帝辛方才能安心親征。
這一切改變,旁人不知,帝辛卻知道是因何而生。
“妲己……薑子牙……”
他念這兩個名字,好像在磨牙,又忍不住露出一絲笑。
跟延續成湯的使命比起來,是否擁有這麼個美人做王後又顯得無足輕重了。
於是在登上戰車,從妲己手中接過斧鉞之時,帝辛突兀地開口道,
“王後若能助我殷商國運再延百年,讓風希繼承王位也不無不可。”
妲己微微挑眉,似是驚訝,卻笑道,
“大王此話,非中興之主所言。”
更像是亡國之君的感慨。
帝辛注視著她,目光沉沉,忽而冷笑,傲慢中夾雜著兩分陰鷙。
“待孤得勝還朝,自是中興之主,所言也是中興之言。”
說罷了,領兵而去,半點也無留戀。
妲己目送軍隊遠去,輕聲感歎,
“不想他竟能看得這般通透。”
這幾年她掌握地道輪回之力,加上多次試探,終於確定了帝辛的魂魄有所異常。
帝辛的改變是從她入朝歌後,成為地道之主開始。性情沒有太多改變,卻添了不知由來的閱曆和心計。
朝堂上看不出多少,但憑他對後宮和前麵的兩個王子的態度,則可見一斑。
最初妲己弱小,異世的魂魄也弱,等到妲己繼承地府,打破原有的桎梏,帝辛也得以跳出,展現不同。
妲己毫不誇大的猜想,帝辛的轉變應當與她有關。
有地道的遮掩,所以他能瞞過眾聖的眼睛,誰也沒有發現帝辛的異常。
卻是緣分不淺。
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耳畔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為了風希,連神農都出動了。若是帝辛還看不透,豈非白來此世一遭?”
紅衣聖人從她身後摟住她,低眸抬手間自有灑脫,又流露出幾許風流親昵之態,眉宇的神采比日光更盛。
妲己的目光落到通天身上,多留戀了兩瞬,麵上卻裝作是平常的溫和與無奈,
“兩位聖人多次催你到昆侖,你再不走,怕二哥要親自來拿你。”
原是不久前太清玉晴二位聖人感天道有變,急喚通天去昆侖一起推演天機。奈何通天覺得推演天機耗時太久,舍不得妲己,遲遲不肯走。
“我會怕嗎!”
通天表現的很硬氣,轉眸又握著她的手,無意識地捏捏。遲疑道,“隻我也不知為何,總是感覺要發生點什麼,放不下心。”
妲己挑眉,調侃他,“約莫是被大哥二哥混著教訓一頓?”
“你……彆瞎說。”
想到二哥元始那張含怒的冷臉還有老子話不多手卻狠的作風,通天還是打了個寒顫。輕咳一聲給自己找點顏麵,
“咳咳,我是怕我不在,昊天那童子又要算計你可怎麼是好。”
妲己聞言失笑,“三哥莫非不相信我麼?”
指了指天空,她笑道,“昊天占天時,我得地利。昊天居九天,我有四海。這地上的事,可由不得天做主。”
通天目不轉睛地看她。
轉世後的後土妹妹自來是從容不迫,跟過去單純善良的後土不同,卻更為讓他心動。
忍不住又黏膩了一會兒,通天總算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待通天離去片刻後,一尾由太清道韻所化的陰陽魚遊過無際虛空,輕巧地落到妲己肩頭。
“通天已至,昆侖設下結界。道友儘可安心。”
老子沉穩的意念傳達完畢,妲己無聲長歎,緩緩舒了一口氣。
他被老子元始引走,她也就可以放心去見道祖鴻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