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下來看月亮時,就像是時間都靜止了。
耳邊隻有潺潺的流水聲，以及偶爾小魚鑽出水麵發出的“噗咚”的聲音。
“為什麼那個人……沒有去孤兒院呢？”我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是我在意已久的問題，為什麼動漫裡的敦君是在孤兒院長大,但是芥川卻隻能在貧民窟掙紮。
雖然說孤兒院的氛圍很壓抑,但是至少能吃飽穿暖,有一個遮風擋雨的住所。
如果敦君不是因為【月下獸】的異能不受控，大概也不會遭受皮肉之苦。
同是孤兒，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彆呢？
“橫濱沒有孤兒院。”
芥川平靜地回答，“失去父母的孩子隻能成為流浪漢，或者是去貧民窟。”
原來如此，作為租界的橫濱被zf放棄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那麼敦君所在的孤兒院,大概不在橫濱。
好吧,我可能問了一個類似於“何不食肉糜”的問題。
橫濱租界裡,因戰爭和武鬥等各種原因失去雙親的孩子,在沒有政府救助的情況下，除了流離失所,彆無他選。
想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知道孤兒院的存在,甚至於離開橫濱前往孤兒院，實在是太過困難。
漫畫裡已經年滿十八歲，而且能虎化身體的敦君,從孤兒院趕路來到橫濱,都花了兩周……
甚至還差點餓死河岸邊，更彆說普通孩子了。
我記得當時，敦君以屁股朝天的姿勢躺在河岸邊時，已經下定決心襲擊看到的第一個路人，搶錢維持生活。
如果他在河邊遇見的不是太宰先生,即便他不偷不搶，也可能會成為橫濱的一個流浪漢，或者定居貧民窟，最終餓死。
不是所有人都是主角，不是所有的孤兒都有異能力，也不是所有走投無路之人都能遇見太宰先生。
“芥川老師，請問成為流浪漢，和在貧民窟有什麼區彆呢？”
這個芥川耐心得像個老師，於是我決定多問點問題。畢竟我之後是要畫漫畫的，了解些素材總沒錯。
“獨居和群居的區彆。”
芥川說，“生活在貧民窟，能找到同伴。而流浪漢往往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的流浪漢，往往比待在貧民窟裡更危險。”
芥川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隻是在客觀地講述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
“叛逆的暴走族，暴力的黑手黨，小混混高中生，甚至是城市裡每一個心情低落的過路人，都有可能奪走獨居流浪漢的生命。
“他們會出於找樂子的心態，向流浪漢棲身的紙箱裡扔□□，或者往裡麵開木倉。
“每天清晨，清理街邊巷尾多出來的屍體，是港口黑手黨底層成員的每日任務。
“所以，大部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會去東京之類的比較安全的大城市，或者在貧民窟聚集，抱團取暖。”
說到這裡，芥川雙手撐地，坐起了身，似乎在想些什麼。
停頓了一會兒他才啞著嗓子繼續說道：
“但是，貧民窟是一旦進入，就很難再出來的地方。那裡，和外麵幾乎是兩個世界。
“暴力，鬥毆，賭/博，享樂，弱肉強食。強者搶來的錢很快就花掉，短暫的快樂過後，是更深的迷茫……弱者隻能在垃圾堆翻找吃的，看不見未來。
“流浪漢還有回歸普通人生活的可能，但是在貧民窟裡，沒有。”
河邊一陣冷風吹過，帶著櫻花的花香。
“咳咳咳……”
芥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彎下了腰。這次的咳嗽持續了好久，撕心裂肺的聲音幾乎要把肺咳出來。
我站起身拍著芥川的背，可是無濟於事。
肺黏膜上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手帕，像是雪地裡盛開的臘梅，這是在貧民窟生活落下的病根。
芥川已經習以為常。
“……芥川老師，抱歉，我今天沒辦法給您約定好的肖像畫了。”
我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向坐在地上的芥川。
“但是，請把您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吧。當我認為自己已經畫好時，我會給您打電話——
“在這段時間裡，請您不要‘跟蹤’我好嗎？作為交換，在交給您肖像畫時，我會告知您一件您最想知道的事。意下如何？”
“……”
芥川看著我，一言不發，良久，才點頭。
“電話號碼是【——】”
“我記住了，芥川老師，再見。”
我笑了笑，轉身，一步一步走進河水裡。
嗯……
雖然說入水的離場方式很酷炫，但是夜晚河水的溫度也太低了！
不行，自己裝的逼，跪著也得裝完，回去就立刻洗個熱水澡，以免感冒。
至於入水後手機怎麼辦，放心，我和視金錢如糞土的太宰先生不一樣。
早有先見之明的我，買了個水上樂園用的那種防水套，濕不了。
……
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小龍咒靈跟在我身後飄了進來。
我給芥川發了條短信：
［芥川老師，我到家啦：）］
十秒後，就收到了他的回複：
［請叫在下“芥川叔叔”］
“噗哈哈。”
才不要，芥川老師你再這樣，會被太宰先生錘的。不，太宰先生已經知道了，你肯定會被太宰先生錘的！
在偵探社的群裡報了句平安，我就去洗熱水澡了。
節約用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且水費也是錢。
所以，雖然說即使變到正常大小的時間很充裕，我還是選擇在魚缸裡泡澡。
論一個小魚缸變成超大遊泳池是多麼愉快的體驗——普通有錢人都沒有我這麼奢侈，在泳池裡洗熱水澡吧！
不過還是要小心，新的傷口不能沾水，否則有可能會發炎感染。我可不想被與謝野醫生罵。
而且，我也想不到該怎麼和偵探社的大家解釋牙齒的事情……就說是普通換牙嗎？
看著水麵倒映出的，自己缺了門牙的臉，我的表情扭曲成了苦瓜。
頭疼，果然還是對沒辦法追回來的醫藥費耿耿於懷哇！
等等，我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攤位上的東西還寄存在店長那裡呢……還有那個少年身上冒出來的咒力也讓人非常在意。
要抽空回中華街一趟麼？
“叮鈴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了我一跳。
急忙從魚缸裡想要翻出來接電話，結果由於玻璃表麵太過光滑，又摔了下去。
……決定了，下次不用魚缸了，換個小點的水杯。
好不容易翻了出來，落到了旁邊疊好的毛巾上，打個滾把自己卷成一個春卷擦乾身上的水。
小龍咒靈已經把手機遞到了我的麵前，順便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修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