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也重新坐在了林簡對麵,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林師,當初如果朕讓司馬爍在潼關固守,的確可以守住關中,守到齊師道與王甫二人來援,範陽叛軍多半也可以伏法,但是……”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的表情有些扭曲了。
“但是,如果朕的長安禁軍,麵對那麼多節度使當中的一位都要固守待援,即便援軍擊退了叛軍,朝廷也會威嚴掃地,我大周的皇權,就此蕩然無存!”
他聲音沙啞:“那個時候,朕隻能搏一搏!”
“司馬爍如果擊退了叛軍,我李家還是天下共主,否則就算等到了援軍,將來也隻能是藩鎮割據的局麵,與現在…隻是朕在長安和在西川的區彆而已。”
“朕也無可奈何!”
李洵臉色有些蒼白,他低聲道:“朕不想把這件事,歸罪於先人,但是曆代先皇留下了那麼多藩鎮,父皇更是親手捧起了康家兄弟!”
“百年積弊,乃至於此!”
皇帝陛下極力為自己分辯。
“不能…不能把這罪責,歸在朕一個人頭上。”
說完這句話,皇帝看向林簡,聲音沙啞:“林師,林師認同否?”
林簡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陛下,當初如果關中不失,即便藩鎮做大,您……朝廷也還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慢慢與這些藩鎮周旋,而不是……”
說到這裡,林簡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皇帝,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皇帝剛才的那番說辭,是有一些道理的,但是大部分都是歪理。
很顯然,這位皇帝陛下避居西川的這兩年時間,一直躲在行宮裡不出來,就是因為心裡過不去,所以他用了兩年時間,給自己編出了一個看似合理而且又說得過去的理由。
林簡如果在這個時候,當麵戳破這個借口,皇帝一定會惱羞成怒。
為官幾十年,林簡自然知道這些人情世故,所以他很明智的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於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當然,陛下說得也有道理,大周藩鎮乃是百年積弊,非是本朝一朝之罪…”
聽到這句話,皇帝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
他長舒了一口氣,對著林簡歎息道:“隻可惜,這番心裡話,朕隻能說給林師一個人聽,這百年的積弊,朕也隻能一個人擔了。”
“說出去,還會惹人非議。”
說完這句話,皇帝繼續看向林簡,聲音沙啞。
“林師,炎兒他已經忘了自己宗室的身份,離開西川之後,立刻就去勾聯藩鎮了!”
李洵臉色難看,低聲道:“朕非是不舍這個帝位,他是朕的兒子,這皇位給他也就給他了,隻是如果他借藩鎮之兵登臨帝位,將來這天下,還姓李麼?”
聽到這句話,元達公心中暗暗苦笑。
即便是現在,這大半天下也不姓李了…
想到這裡,他默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皇帝低頭拱手,聲音有些沙啞。
“陛下,此時朝廷對於關中局勢,已經……”
“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