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枝登時大鬆了一口氣,方才太過緊張,她額上都起了一層汗意,這會兒被風一吹,涼颼颼的,她打量著那隻貓,小小一團,通體的毛發漆黑如墨,沒有雜色,打眼看去好似一塊黑炭,要不是那一雙金色的圓眼睛,黎枝枝簡直找不到它的腦袋在哪。
這貓雖然生得黑,但是一身皮毛油光發亮,半點灰塵都沒有,顯然是有人精心養著的。
那貓歪了歪頭,對黎枝枝喵了一聲,然後往旁邊的岔路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著她繼續喵。
黎枝枝愣了一下,這是讓她跟上?
她有些遲疑,正在這時,那哭聲又開始了,還伴隨著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喵喵,喵喵?你在哪裡?我害怕……”
黑貓對著黎枝枝又叫了一聲,一路小跑著走了,黎枝枝猶豫了一下,她不太想管閒事,可那女孩一直在說害怕,哭得甚是淒慘,讓黎枝枝有些不忍心。
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漸漸湧上來,黎枝枝想起了上輩子自己被人欺淩的情景,輕吸了一口氣,她舉步往那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小徑幽深,花木蔥蘢,七歪八拐之後,黎枝枝總算達到了目的地,她看見樹上坐著一個女孩兒,正哭得狼狽。
黑貓蹲在地上,衝她喵喵叫了兩聲,那女孩兒才安靜片刻,然後又嗚嗚哭起來:“喵喵,我想下來……”
她說著就往前蹭,黎枝枝下意識製止道:“彆動!”
那棵樹足有一丈多高,也不知她怎麼爬上去的,女孩兒愣了一下,朝這邊望過來,她瞧著十四五歲的模樣,穿了一身鵝黃的衣裳,發髻亂糟糟的,像是被樹枝勾的,但即便如此,也無損她的漂亮,女孩用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望著黎枝枝,道:“你是誰?”
黎枝枝沒有回答,隻是道:“樹太高了,你跳下來會摔傷的。”
女孩兒聽了,又抹起眼淚來,這次她不是叫喵喵了,而是叫:“哥哥,救命嗚嗚嗚……”
黎枝枝看著她,心裡不由生出幾分疑惑,按道理來說,這麼大個人了,哪怕是害怕,也不該這麼個哭法,倒跟小孩子似的。
黎枝枝沒有細想下去,隻是被對方哭得有些頭疼,開口道:“彆哭了,我來幫你。”
女孩兒聽了,果然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看著她,黎枝枝挽起袖子,把裙擺掖好,抱住那樹輕而易舉地爬了上去,心裡還有些自嘲:她自小在鄉下長大,看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爬樹的本事還沒丟。
女孩兒吃驚地看著她,眸子微瞠,用一種崇敬的語氣道:“姐姐,你好厲害!能不能教阿央?”
黎枝枝攀著一根樹枝往上爬,輕輕呼出一口氣,笑道:“你叫阿央?”
女孩點頭如搗蒜:“嗯嗯!”
她天真問道:“能教嗎?阿央也想學爬樹,這樣喵喵上樹了,阿央就可以把它接下來。”
倘若之前是懷疑,那麼黎枝枝現在就有些確定了,這個叫阿央的女孩兒是有點問題,像是癡症。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明園?難道也是來讀書的?
黎枝枝忍不住打量她一番,雖然形容狼狽,但是她身上的穿戴飾物,非金即玉,都是上好的東西,瞧著出身不凡,可黎枝枝上輩子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不過話說回來,她上輩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光顧著和黎素晚較勁去了。
“姐姐?”
黎枝枝回過神來,下意識彎起眼睛笑了笑,道:“好呀,不過我們得先下去。”
阿央見她答應了,十分高興:“姐姐真好!”
黎枝枝牽著她的手,叮囑道:“你先慢慢下去,我拉著你,不會摔的。”
阿央雖然害怕,但還是點點頭,緊緊地抓著黎枝枝的手,一點點往下蹭,她瞧著挺瘦,沒想到居然不輕,黎枝枝開始覺得吃力了。
尤其是阿央並不會爬樹,她踩空幾次,整個人直往下蹭,所有的重量都黎枝枝的手上,扯得她整個人往下墜,偏偏那些橫生的樹枝很鋒利,劃破了手腕,阿央下意識掙了一下,黎枝枝的臉色都變了:“彆動!”
但是已經遲了,黎枝枝簡直是抱著樹滑下去的,腳落在地上時,她還有些暈頭暈腦,回過神來,便聽見了阿央放聲嚎啕大哭,驚得樹上的鳥雀都飛走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聲音,清冷若金玉:“你在做什麼?”
黎枝枝下意識朝聲音來處望去,那人介乎青年與少年之間,年紀約是弱冠,穿著一襲青玉色的袍子,模樣生得很是俊美,鬢若刀裁,劍眉斜飛,壓著一雙鳳眼,淡淡望來,透著一種不動聲色的氣勢。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坐在輪車上,顯然是雙腿有恙,青年手裡拿著一卷書簡,腕上纏了一串紫檀佛珠,黑貓輕巧地躍上他的膝頭,慵懶地趴下來,喵了一聲。
原來他就是黑貓的主人,那麼……
黎枝枝看向阿央,果不其然,她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灰塵,歡歡喜喜朝那青年公子奔過去:“哥哥!”
在她即將要撲到對方身上時,一卷書簡及時抵住了她,青年公子修眉微皺,嫌棄道:“離我遠點,臟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