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晚又開始掉眼淚,抽泣著道:“其實也沒錯,她才是你的親妹妹,我隻是一個外來者,哥哥喜歡她是應該的,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這種話黎行知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從前每一次他都會耐心地哄她,給她保證,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哪怕有什麼親妹妹來了,也要排在後麵,晚兒永遠是他最好的妹妹,諸如此類。
黎行知捫心自問,自己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尤其是黎素晚生病的這一段時間,知道她害怕,有心結,他更是連讀書都顧不上,陪著哄著,一心開解她。
可有些話,有些事,說多了做多了,也會覺得累,黎行知今日本就心情不佳,黎素晚卻不會看臉色,隻顧著說自己的委屈,自怨自艾,等著他去哄,哪怕黎行知再寵她,這會兒也有些煩躁了,道:“她確實是我的親妹妹,今天的事也是我對不住她在先,你如今莫名其妙來找我哭,又是怎麼個意思?”
黎素晚愣了一下,黎行知忍著氣繼續道:“我顧著你身子不適,把她一個人扔在明園,她一個小姑娘,年紀比你還小,人生地不熟,自己一路摸黑找回來的,我找著她的時候,她一滴眼淚都沒掉,也沒有半句抱怨,為什麼你現在反而纏著我哭個不停?你想要我怎麼做?把今天的事情當做沒發生過,跟她劃清界限,讓她滾出黎府?嗯?”
聲調上揚,他一向溫和的眼睛變得銳利,語氣嚴肅:“沒有人怪你,我隻是讓你不要撒謊,不要推卸責任,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黎素晚被他一通話說得傻在那兒,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撇著嘴又要哭,黎行知沉聲道:“不許哭!黎素晚,你當真是被寵壞了。”
他說完,轉身拂袖而去,黎素晚一個人站在那兒,看著兄長頭也不回的背影,隻覺得滿腔委屈,終於沒忍住,再次哭了起來。
正在她哭得正傷心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聲不合時宜的輕笑,黎素晚連忙擦乾眼淚:“誰?!”
她一轉頭,正好對上一雙含著戲謔笑意的眼眸,黎枝枝嘖嘖了幾聲,幸災樂禍地道:“啊呀,姐姐哭得好傷心呢。”
她在這站了半天,有幸旁觀了全程,黎素晚哭得這樣淒慘,她少不得要做些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了,黎枝枝笑眯眯道:“姐姐和哥哥吵架了麼?”
“關你什麼事?!”黎素晚聽見她叫哥哥這兩個字,心裡就厭煩得很,紅著眼睛罵她:“小人!一定是你在哥哥麵前挑撥我們!”
“挑撥?”黎枝枝輕輕挑眉,嗤笑道:“這還用得著挑撥麼?哥哥方才不是說了?我才是他的親妹妹,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我一說走路腳疼,他就主動背我回來,反倒是你……”
她微揚起下巴,繞著黎素晚轉了一圈,自上而下,用矜傲的眼神打量她,像是在看一件劣質的仿製品,輕飄飄道:“你不過是個假冒的貨色,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唔……讓我猜猜,每次你哭的時候,哥哥是不是總說,晚兒是我最好的妹妹,誰也搶不走你的位置,我的妹妹隻有晚兒一個人。”
她每說一句,黎素晚的臉色就白一分,黎枝枝站在她身側,微微傾身,精巧的下頷幾乎貼在她的肩膀上,少女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知道麼?縱然是一條狗,養在身邊十幾年,主人也會舍不得踢它一腳的。”
話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黎素晚雙目微瞠,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猛地用力推了黎枝枝一把,尖叫起來:“你閉嘴!”
黎枝枝沒有躲,她反而無聲地笑了起來,往後跌去,隻聽後方傳來王婆子的驚呼聲:“小小姐!您當心!”
她奔過來扶起黎枝枝,好在後麵是一叢朱槿,人倒是沒摔傷,隻有手背處被劃了一道口子,王婆子驚道:“哎喲,小姐受傷了,老奴去給您拿藥來。”
“不礙事,”黎枝枝拉住她,搖頭道:“一點小傷罷了,過幾天就好。”
“當心留疤呢,”王婆子絮絮叨叨,又看向始作俑者,沉下臉道:“晚兒小姐,您怎麼能欺負小小姐呢?”
黎素晚也沒想到這麼巧,竟被看見了,但她還不至於把一個老奴才放在心上,瞪了黎枝枝一眼,怒道:“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總有一天我要讓哥哥知道你的真麵目!”
說完,便轉身揚長而去,王婆子生氣地往地上唾了一口:“麻雀尾巴翹得高,早晚要遭報應!”
黎枝枝笑著安撫她:“婆婆不氣,咱們不和她計較。”
“小小姐就是脾氣太好了,”王婆子歎了一口氣,無奈又寬容地看著她,道:“您這樣軟和,以後要受欺負的。”
可不是麼?上輩子真是被欺負夠了,黎枝枝認真道:“婆婆,往後隻有我欺負彆人,再沒有彆人能欺負我了。”
王婆子隻當她說笑,附和道:“是是,隻有您欺負彆人的份兒。”
她說著,又道:“老奴讓後廚給您留了些銀耳蓮子甜湯,還熱著呢,您快回去喝了吧。”
主仆二人回了院子,桌上果然放著一盅甜湯,黎枝枝其實不怎麼喜歡銀耳,卻也不想讓婆婆白忙活,便喝了小半碗,她看著剩下的甜湯,想起來什麼,道:“我給哥哥也送一份吧。”
那對兄妹剛剛生了齟齬,這麼好的表現機會,她不趁虛而入都對不起黎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