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黎索晚在府裡養病,沒去明園,那些議論聲也漸漸少了,趙珊兒和蕭嫚的關係看似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據黎枝枝觀察,二人之間明顯沒有以前那般親近了,可想而知,趙珊兒大抵是已經對這位好友生出了戒備之意,隻不過還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
趙珊兒敢掌握黎索晚,也無非是因為這個軟柿子比較好捏罷了,黎枝枝並不著急,上輩子欺辱過她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
“今天要去山色堂學畫,”蘇棠語提醒黎枝枝∶”我昨日叫你帶的三青染料,可還記得?”
黎枝枝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白瓷小圓盒來,示意道∶“帶了。”
那就好,蘇棠語抱起書袋,笑道∶周先生平時是脾氣好,要真作起畫,可較真了,吳講書都沒他凶。”
話音才落,便聽見一聲脆響,有什麼東西摔地上了,引得所有人都聞聲望去,卻見那是趙珊兒和蕭嫚二人,地上打翻了一個彩漆牡丹紋圓盒,上好的青色染料灑得到處都是,染臟了蕭嫚緋色的裙擺,青的紅的混成一片,慘不忍睹。
蕭嫚冷下臉,蹙眉盯著趙珊兒,語氣隱怒道∶“你近來又發的什麼瘋?”
趙珊兒彆開目光,不與她對視,隻道∶“我哥送給我的那株魏紫死了,這兩日心情欠佳。”
聞言,蕭嫚冷道∶“花匠技藝不精,你罰他便是,人已送去你府上了,要殺要剮都是你說了算,倒衝我撒什麼邪火”
“還是說……”她忽然朝黎枝枝看過來一眼,對趙珊兒道“有人同你嚼了什麼舌根子”
黎枝枝平靜地與她對視,片刻後,微微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淺笑,對蘇棠語道∶“咱們走吧。”
出了明德堂,順著遊廊一直走,穿過一個園子,再往北便是山色堂,黎枝枝和蘇棠語、江紫萸一邊走,一邊閒談,江紫萸忽然想起來什麼,頗有些興致地問黎枝枝道∶“說起來,黎素晚現如今怎麼樣了她何時回明園”
蘇棠語拉了她一把,對她微微搖頭,表情有些不讚同,江紫萸卻不以為意,大大咧咧道∶“又不是我扇了她耳光,也不是我寫的字兒,她平常那般刻薄刁鑽,如今倒了黴,不知多少人等著看她笑話,你還不許我幸災樂禍了?”
蘇棠語無奈道“她畢竟是枝枝的堂姐,你叫枝枝怎麼好說”
“堂姐而已,”江紫萸翻了一個白眼∶“又不是親姐姐,有什麼可忌諱的。”
蘇棠語不言語了,隻好歉然地看著黎枝枝,黎枝枝正欲說什麼,忽然聽見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姐姐,枝枝姐姐”
黎枝枝一怔,會這麼叫她的,隻有一個人。
江紫萸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往旁邊看,道“有人叫你呢。”
黎枝枝聞聲看去,隔著花木,卻見不遠處的廊柱下,少女穿著一襲雪青色的襖裙,向她興奮地招手“枝枝姐姐”
是阿央,她麵上綻開天真開懷的笑意,灼灼如朝陽,輕易便能打動人心,黎枝枝下意識也想笑一笑,但是很快,她想起了蕭晏那日說的話,又生生忍住了,收斂起表情,轉回頭對蘇棠語低聲道∶“我們走罷。”
蘇棠語訝異道“你不去——”
黎枝枝微笑著打斷她的話道“再不走就要遲了,你不是說周先生很嚴麼”
三人往山色堂而去,將蕭如樂拋在了身後,一路上黎枝枝隻沉默著,沒什麼談興,蘇棠語瞧出來了,便很體貼地沒多問,隻是那江紫萸實在聒噪,問東問西∶“方才那個是不是七公主?”
語氣不見得多麼尊重,黎枝枝微微蹙起眉,並不答話,江紫萸繼續道∶“聽說她天生就是個傻子,心性跟幾歲小孩一般,也不認得人,皇宮裡都嫌棄她,從不叫她出來見外人,要我說,真不知這傻子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投了這麼個好胎,錦衣玉食養著,玉樓宮殿住著,著實浪費了。”
說到最後,越來越尖酸刻薄,蘇棠語實在聽不過去,勸道∶“行了,你少說兩句,那位畢竟是公主。”
黎枝枝忽然開口道“你這樣羨慕,想來也願意做個傻子了?”
兩姐妹皆是一愣,在明園這些日子以來,黎枝枝都是以乖巧親切示人,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從沒跟人紅過臉,起過半句爭執,這還是她們頭一次見黎枝枝表現出攻擊性,說這種近乎諷刺的話。
江紫萸漲紅了臉,不可置信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譏諷我”
這還用問黎枝枝冷冷地看著她,道戳著你心尖上的刺了投得好胎也是人家的本事,就是比你強,你倒不如對著鏡子瞧瞧自己的嘴臉,反思一下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兒。”
“你——”
黎枝枝卻不再看她,徑自快步走了,江紫萸對著她的背影罵了一聲,又向蘇棠語生氣道“你聽她方才說的話,她算個什麼東西啊,真把自己當一碟子菜了,還嘲諷我?”
蘇棠語蹙起眉,道“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七公主跟你無冤無仇,你背地裡說人家做什麼?我看上回遊春宴上,七公主和枝枝頗是親近,想來是朋友,你在她麵前搬弄是非,她自然不高興。”
江紫萸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輕蔑道“我的三姐姐,你也太天真了,連這也看不出來,什麼朋友一個傻子怎麼會懂得交朋友湊在一起玩泥巴麼那無非是黎枝枝她曲意逢迎討好罷了,平時裝得那麼乖,今日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