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一瞬間,黎枝枝整個人都呆了,甚至忘了做出反應,隻傻傻盯著長公主,過了好久才道:“可我的生辰不是那一日啊……”
“怎麼不是?”長公主輕歎一口氣,伸手替她將被山風吹亂的發絲捋到耳後,萬分憐愛地看著她,嗔道:“真是個傻孩子,這種事情,怎麼能退讓呢?”
黎枝枝閉緊嘴巴,她怕一不小心,就會有奇怪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可即便如此,仍舊有輕微的哽咽,她努力吞咽著,試圖把那些狼狽的聲音咽回去,卻一下沒留神,忽然打起嗝來。
這可真是太失禮了,黎枝枝猛地漲紅了臉,覺得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丟臉過,隻好用力捂住嘴巴,仍舊無法止住,最後羞憤不已,把臉埋進了胳膊肘裡。
少女的脊背纖細瘦削,仿佛壓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一下一下微微地發著抖,顯示著主人此時的心情多麼不平靜,長公主既心疼又憐惜,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想起方才的黎夫人來,眼神變得冷冽而鋒銳。
那位黎小姐她在遊春宴上曾見過一回,平平無奇,怯懦愚鈍,怎麼能同枝枝相比呢?竟會有人棄了寶珠,去捧那魚目。
長公主隻覺得萬分不解,再一回想黎夫人方才的表現談吐,又覺得理所當然,世上蠢物總是這般,愚而不自知,可笑至極!
……
拜完菩薩,長公主又帶著黎枝枝和蕭如樂去逛了廟會,晌午去京師最有名的酒樓吃飯,如此玩足了整整一日,才派車馬把黎枝枝送回府。
蕭如樂早已趴在長公主懷中睡過去了,微張著嘴,睡得可香,就差沒打小呼嚕了,黎枝枝笑了笑,拉起薄毯替她蓋好,向長公主告辭。
長公主笑吟吟地道:“去吧,日後有什麼委屈,儘管和我說,不要叫人欺負了去。”
黎枝枝有些赧然,然後點點頭,輕羅忙替她打起車簾子,黎枝枝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望望,夕陽餘暉灑落在她身上,將她的發梢和衣裙映得金燦燦的,整個人仿佛在發光一般,少女清澈的眸中盛滿了孺慕之情,像是一隻徘徊著不願意離去的小獸。
長公主對著她笑了一笑,她這才輕咬下唇,很害羞似地急急轉身走了。
“真是舍不得叫她走,”長公主喟歎一聲,感慨道:“想來這人一旦上了年紀,就總是心軟。”
輕羅放下了車簾,笑眯眯地道:“殿下又在說笑了,您這哪叫上年紀?況且您不是一向都心軟麼?”
長公主低頭替蕭如樂掖了掖薄毯,笑道:“那可不一樣,我隻對乖孩子心軟。”
黎枝枝回了府之後,黎夫人就找了過來,速度之快,就仿佛一條聞著肉味兒的豺狗,殷勤問她道:“長公主殿下後來有沒有再說什麼?”
黎枝枝隻是冷眼看著她那滿臉熱切,內心厭惡極了,麵上卻笑道:“說起來,公主倒真是提了一句,讓夫人提前廣發邀帖,務必要把親友們都請來觀禮。”
聽聞此言,黎夫人十分高興,連聲道:“這是自然,我會準備妥當的。”
她說完便走了,瞧那情狀,真個如老王八跌進水裡,恨不得當場撒起歡來。
沒過多久,前院忽然傳來了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頗有些喧嘩,黎枝枝疑惑道:“什麼人來了?”
玉蘭是個喜歡湊熱鬨的,踮起腳尖瞧了瞧,道:“誒,看著像個道士,還真叫他們找來了?”
黎枝枝秀眉微蹙,不知怎麼,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道士?什麼道士?”
“一個瞎眼的道士,”玉蘭小聲道:“前陣子祠堂門口那株梨樹不是被雷劈倒了麼?老爺說是要找個道士來作法,奴婢就說麼,這事兒肯定有古怪。”
黎枝枝卻深知不是這麼回事,想來是那棵老梨樹被雷劈,讓黎岑終於聽信了當初那個瞎道士的話,這才千辛萬苦把人找了來。
黎枝枝略一思索,道:“我去看看。”
她舉步往前庭的方向而去,轉過回廊,遠遠就看見一行人朝這邊過來,打頭是黎岑和黎夫人,以及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道人,雙眼緊閉,顯然還在裝瞎。
玉蘭伸著脖子瞧熱鬨,好奇道:“他要怎麼作法?在府裡擺個道場嗎?”
黎枝枝笑了笑,道:“誰知道呢?”
她迎上前去,對黎岑和黎夫人打招呼:“老爺,夫人。”
那瞎眼道人莫名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便微微偏了頭,轉向黎枝枝的方向,黎岑忙介紹道:“道長,這就是當初您和敝人說過的那位,真鸞。”
瞎眼道人一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初就是這小姑娘親自找來跟他談的生意,他想著送上門來的買賣,不賺白不賺,於是便照著這小姑娘說的話,故弄玄虛地騙走黎岑的玉佩,轉手就賣了十兩銀子,因怕對方回過神去報官,他硬生生忍了好些天沒敢去擺攤算命。
沒想到啊,當初以為是胡謅,如今竟成了真,這府上果然出禍事了,瞎眼道人心中暗自琢磨,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黎岑十分重視這位道人,親自引著他入了花廳坐定,命人奉上香茶,客客氣氣地詢問:“還未請教道長尊號,在哪座觀中修行?”
那盲眼道士微微一笑,道:“貧道之前是在終南山上清修,後來下山遊曆,已有五年之久了,現如今在京郊的流雲觀裡掛褡,道號青雲子。”
他語氣徐徐,不緊不慢,倒真有幾分高人的風範,叫黎岑心中愈發信服,忙摒退了左右下人,畢恭畢敬道:“上一次,道長曾對敝人預言,說府中一月內必生災禍,想不到您真是料事如神,前幾日下大雨,祠堂門口的一株老樹倒了,壓塌了祠堂,敝人真是萬分惶恐不安,而今特意請來道長,想問問,是否有什麼化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