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離兒是個怕熱的,幾乎整天都是無精打采。常言道:天氣熱了,人也會變得煩躁,離兒倒不是煩躁,隻是整日蔫蔫的,看在二疤眼裡,隻覺得心疼極了。近兩次趕集二疤也不再帶著小媳婦,生怕她半路上熱得病倒。離兒隻在小竹屋呆著,偶爾在二疤準備的水盆裡浸浸臉。
桌上有兩把新蒲扇,是上回離兒同二疤一起去深山裡打獵時順手摘的兩片蒲葉,後來拿回來曬乾了,用剪刀繞著葉柄裁成圓形,再用布條子裹住葉沿兒封了邊,看起來好看,扇起風來也很涼快,離兒此時正握著一把蒲扇狠狠地扇著風。
晌午正是日頭最大的時候,按以往來算,二疤最早也會是下午才回來,離兒隻得自己去廚房做點兒吃的,一想到生火後廚房裡的高溫,離兒就開始冒汗,索性用大鍋熬上粥,再添了幾把柴火就迅速離了廚房回到竹屋,也懶得管這粥會熬成啥樣,反正是自己吃隨便將就一下也罷。
離兒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自己正艱難地喝著寡味的米粥時,二疤突然就這麼沒聲沒響地走了進來,將她真正個嚇了一大跳。
“相公,你今個兒怎麼回來這麼早?”離兒連忙放了碗筷,取過搭在水盆邊沿的濕布巾走到自家相公麵前幫他擦著熱汗。
二疤氣息還有些微喘,嘴角卻是輕輕勾起,執起小媳婦的手攥在濕熱的大掌裡,笑道:“因為心裡一直記掛著娘子,所以一賣完野味就趕著回來了,順便還能趕上和娘子一塊吃午飯。”
離兒聽完,心裡甜甜的,儘管相公的手心全是汗,但是被他緊緊握在手心的感覺讓她舍不得從他汗津津的手中抽離出來。
突然掃見桌上的白米粥,二疤眉頭緊皺,心疼地看著小媳婦,“娘子,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吃這個?連個下飯的小菜都沒有?”
離兒自知理虧,微微吐了吐舌尖,一頭栽進二疤的懷裡,深深吸了一口那股夾雜著淡淡汗味兒的濃烈男性氣息,環抱住他的腰身,低低嘟囔出聲,“廚房裡熱得很,不想多呆一刻,而且最近也沒啥胃口,所以就隨便熬了點兒粥吃。”仰頭望著自家相公,可憐巴巴的。
二疤看著小媳婦那委屈的樣子,心都軟了,哪裡還舍得數落她,隻是點了點她的小鼻尖,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你呀,真不讓相公我省心,乖乖在這兒等著,我去廚房做點小菜。”
“相公,廚房太熱了,還是算了吧。”她剛剛熄了火,餘溫還在,足以熱得人汗流浹背。
“娘子難道忘了你相公我皮糙肉厚,這點熱算啥。”二疤笑道,縱然不舍,還是輕輕鬆開了小媳婦環住他腰杆的手,大步邁向廚房。離兒跟著走到門口,小手趴在門沿上,探出半個小腦袋,隻露出兩隻賊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家相公挺拔俊逸的背影,嘴角一咧,笑得無比燦爛。怎麼辦,她覺得自家相公好像越來越好看了,迷死人了。
離兒還沒等多久,二疤就端來滿滿一盤涼拌馬蹄蓮,現在離兒認識的各種野菜二疤都已熟知,連帶著離兒對野菜的各種做法也一樣不落地記在了心裡。
把下飯的小菜端到桌上,二疤也盛了一大碗米粥挨著小媳婦坐下,才吃了一口,眉頭微微皺了皺,奇怪於小媳婦的手藝怎麼突然下降了。二疤哪裡知道離兒是直接丟了一把乾柴就出了廚房,由著那鍋裡的米粥自生自滅,煮成啥樣算啥樣,大不了自己含淚咽下也不要活活被熱死。
啥話沒說,二疤照樣吃得津津有味,離兒嘴角泛笑,和自家相公把所有的米粥和拌菜掃蕩完,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飯筷還是由二疤收拾,實在怪不得離兒懶惰,她隻是太怕熱,不想去廚房洗碗。要是水能引到廚房外就好了,想到這兒,離兒眼睛一亮,心中突然萌生一個想法。
喝的水來自山上的清泉水,甘甜可口,離住在山腰上的小竹屋不算太遠,隻不過路有些陡罷了,若是能用管子一類的東西將山泉水引下來不就方便多了?!而竹子從中劈開,削掉其間的隔膜不就是一個天然管道麼。然後用木棍或竹棍將半邊竹管架起,一節一節的竹管銜接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自家小竹屋外,這樣就能像自來水一樣隨時使用山泉水了,待到不用的話就用另幾根竹管將水引入本就離得不遠的小河溝。想著這辦法著實可行,離兒笑彎了眼,以後相公就不用專門提著木桶去山上接山泉水了。
其實剛搬進來的村民也隻是飲用小河溝上遊的水,一來上遊的水也算乾淨,二來山泉水都是從山縫中呈一小股一小股流下來的,提著兩桶去接也要等上大半天,實在不方便。而偏偏有個人就是這麼奇葩,隻因為自家小媳婦說了一句山泉水甘甜好喝,就每天一大早專門提著兩個空桶去山上接山泉水,不顧山路難走,硬是堅持這樣做足足一月之久。
離兒正入神想著問題,二疤已經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邊,看著她骨碌亂轉的大眼睛,嘴角不自覺勾起。
“娘子在想什麼,這麼入神?”二疤其實想說,你想的東西難道比自家相公還重要,居然連他站在這兒這麼久都沒發現。
“我在想一個方法能讓相公少乾點兒活。”離兒笑眯眯道。
二疤聽完,眼睛亮了又亮,原來小媳婦在想他呢。“哦?娘子想出了什麼辦法?”二疤笑問道。
“我是想——咦?相公手上拿著什麼?”離兒一句話沒說完,就發現自家相公雙手背在身後,很明顯是偷偷拿著什麼東西,一時有些好奇。
二疤沒有直接回話,嘴角一勾,笑了笑,“娘子,你猜。”見小媳婦因為好奇而流光溢彩的小臉一下耷拉下來,還外送他一個大白眼,二疤無趣地聳聳肩,連忙拿出了背後的小竹簍遞到小媳婦麵前。
離兒隨意瞟了一眼,回轉過來的眼珠子立馬又轉了過去,視線黏在上麵不動了,眼睛一點點瞪大。“是酸梅!”離兒幾乎是咻地從自家相公手裡奪過竹簍,眼睛和小嘴兒都笑成了彎月亮,發著晶亮亮的光,閃了二疤的眼。
竹簍裡的酸梅還沾有顆顆晶瑩的水珠,看起來就像是綴在梅子上的小珍珠,離兒一看就知道自家相公已經把整簍酸梅都認真洗過了,現在可以直接食用。把一簍子酸梅像個寶貝似的環抱在懷裡,離兒抬頭看向二疤,聲音不自覺地戴了一絲甜膩,“相公,你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酸梅的?”
二疤輕笑出聲,看小媳婦那歡喜的樣子,隻覺得這一路上的燥熱和勞累在一瞬間隨風消逝,就算再累再苦也是值得的。想到自己像個小毛孩一樣卷起褲腿爬到梅樹上摘酸梅的時候,路人看自己的眼神活像看一個傻蛋,二疤心裡沒有一點兒憋屈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小媳婦見到饞了許久的酸梅露出的小饞貓樣兒,二疤就開心地笑出了聲,愣是摘了滿滿一竹簍回去,若不是怕摘得太多導致小媳婦吃壞肚子,二疤毫不懷疑自己會把擔子裡全都裝上酸梅。
低頭用額頭碰了碰小媳婦的腦袋瓜子,二疤笑得得意,“以往娘子每次路過梅花鎮外麵的那片梅林時都會露出同方才一樣的目光,讓人感覺娘子你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若是這樣我還發現不了,我可就是真的傻蛋兒了。”
離兒嗬嗬笑出聲,把竹簍放在身後的桌上,抬起手拭了拭嘴角,確定沒有濕潤才嘟嘟嘴道:“相公你肯定在騙我,我哪裡流口水了?”
二疤朗聲大笑,摟了小媳婦抱在懷裡,心裡甚為滿足。他簡直愛慘了小媳婦的各種表情,眼睛晶亮地盯著吃食的小饞貓樣兒,眼珠子賊溜溜亂轉的小老鼠樣兒,挑逗了他又不讓他得到滿足的痞子樣兒,都是他很寶貝兒的東西。
離兒抱住二疤的脖子,朝那側臉狠狠親了幾口後,才歡喜地抱住自己的竹簍。拿起一顆最大的酸梅正欲塞進嘴裡,身邊的二疤卻突然笑出聲,“娘子,這梅子可是很酸的,娘子確定要吃?”二疤小時候很頑皮,自然嘗過梅樹上的果子,當時候差點兒沒把心肝兒都酸掉,他是打心眼裡再也不敢碰這果子了。
“相公難道不知我就好這酸的東西?”離兒輕快地回了一句,將酸梅塞進了嘴裡,攪動了一下後微微頓了頓,接著頗為享受地嚼著果肉,將核吐在了手裡。
二疤看著小媳婦那享受的表情,聽著嘴裡咀嚼的聲音,心下疑惑,“娘子,這酸梅難道不該很酸嗎?”說完,從竹簍裡取出一顆,眼睛發直地端詳著。
“根本就不酸啊,反而香甜爽口,不信的話相公嘗嘗便知。”離兒認真道,說完又挑了一顆酸梅準備吃,眼睛卻是偷偷瞄向了二疤。
二疤讚同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酸梅扔進了嘴裡。於是乎,才咬了一口的尤二疤立馬將嘴裡的東西悉數吐出,眼淚都快酸得掉出來了,說時遲那時快,二疤剛一咬下去,離兒就嗷嗷叫出聲,“酸死我了,酸死了!”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兒。
“好啊,娘子,你居然敢耍我!”二疤咬著牙道,可惜連牙齒都酸得打顫,看著急急亂轉的小媳婦這會兒也是酸得不行,甚至連竹筒裡漱口的鹽水都喝了,二疤忍不出哈哈笑出聲。
二疤道:“自作孽不可活,娘子你可算知道了不聽為夫之言的後果了吧?”
離兒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酸的話,相公當然得陪我一起酸。”六月中旬,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離兒是個怕熱的,幾乎整天都是無精打采。常言道:天氣熱了,人也會變得煩躁,離兒倒不是煩躁,隻是整日蔫蔫的,看在二疤眼裡,隻覺得心疼極了。近兩次趕集二疤也不再帶著小媳婦,生怕她半路上熱得病倒。離兒隻在小竹屋呆著,偶爾在二疤準備的水盆裡浸浸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