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冉冉沒什麼悲喜,如同屠宰牛羊般,就要順手將雷霆砸向魂體。
就在即將再殺一次這鬼魂的當口,她突然聽到一個男聲說:“停下。”
停下,怎麼可能停下?紀冉冉想,要是這鬼魂臨陣逃脫了該怎麼辦,就該斬草除根才對——
除卻她收服的那幾個內心純善的鬼魂,其它鬼魂無一不是被她當場殺死,這滅除鬼魂的功績,可為她在天師界的聲譽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自成為天師以來,無一敗績,更是連連斬殺作惡鬼魂,讓它們有來無回!
這一次怎麼可能會折戟在這裡?
紀冉冉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手指並刃,能誅邪除魔的雷霆引動一陣驚雷,滿天雷光綻放,將她的麵龐清晰地襯出。
在這光芒照耀下,數位天師都不禁被這凜然的姿態吸引,目不轉睛看向這位新秀。
果真是靈力高強的新秀啊,這麼輕易就引動了天雷!
在對紀冉冉的道術震撼、驚異之下,沒有任何一人再在意這垂垂老朽的魂體是不是無辜。
他們俱像劇情裡常描述到的那樣,為紀冉冉強大的實力、美麗的身姿所吸引,驚歎連連,宛若眾星拱月般讓紀冉冉這個女主披上最閃耀的光彩!
顧容南看紀冉冉的目光裡也帶著癡迷之色,但這凝視中還帶著某種貪婪、算計。
他確實瘋狂地喜愛著紀冉冉,就像他們有過一次前世,在見到紀冉冉的時候,他的靈魂就叫囂著想要獨占、掠奪,他也成功利用構建出來的溫柔表象,成功成為了紀冉冉的身邊人。
但不夠、還不夠,顧容南覺得自己就像個永不知滿足的魔鬼,他擁有了紀冉冉,還想要擁有力量、權勢,相信他愛的女人也不介意被他利用一下,讓他擁有這些本就該屬於他的東西吧!
顧容南想,而現在……冉冉,用你的雷霆將那該死的愚忠的老頭兒,打得魂飛魄散吧,讓我的好大哥感受一下,什麼叫無能為力,什麼叫痛徹心扉——
就像你的母親壓迫我的母親,讓她隻能在暗處,當一個卑微的情人一樣……
這顧家,本來該是屬於我和我的母親的東西!
他想著,竊喜地笑了。
可這笑容剛浮現在唇邊,翹到最明顯的弧度,紀冉冉卻突兀發出一聲尖叫:“啊——!”
紀冉冉失聲尖叫,被嚇得花容失色,她表現得完全就像個初涉世事的新手天師,手上剛剛醞釀的雷霆直接化成一陣煙消散,半點沒落在老人魂體身上。
這麼大的陣勢,倒最後就成了毛毛雨?!
強大的落差感闖進目睹這一幕的天師心裡,在他們眼中紀冉冉一直是被天師界渲染得無一處不完美的新天師。
但現在完美天師形象一旦破裂,他們眼中的紀冉冉頭上的光環就崩塌了一些。
而當他們發現是什麼叫紀冉冉嚇得驚聲尖叫,信誓旦旦卻出了這麼大差錯時,天師們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紀冉冉的小指邊上,多了一道不明顯的血痕,再過一會兒就要愈合那種。
而紀冉冉抱著自己的手臉色蒼白,泫然欲泣,身體竟還在不明顯地顫抖……弄得好像她是斷了一條手臂似的!
天師們也順著她驚恐的方向,看見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片邊緣帶有一小圈利齒的深綠葉片。
一直被他們忽視的謝煙客則用蒼白指尖輕撚著一看就和那偷襲葉片同屬一類植物的葉片,瞧見他們的目光時,淺淡的琉璃色眼眸裡泛起絲縷笑意,叫人聯想起春日連綿的綠意、清風那般舒緩的物事。
謝煙客把玩著另一個葉片,像是沒料想得到自己這隨手一拋鬨出了這麼大動靜,聲音略微倦怠地說:
“抱歉,我隻是隨手拋了點什麼,沒想傷到紀小姐,隻是她似乎……沒太聽清我說的話。”
一片葉片,就被小小割傷了一下就這樣尋死覓活的?
這紀冉冉紀天師,先前看著還不錯,怎麼現下看來,不堪大任啊?
天師們一個個臉上都泛起古怪之意,就連聽從於顧家差使的天師,都忍不住暗中嘀咕起了什麼。
“呃……”有人剛剛要吐露出來的關切、焦急話語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變成一句尷尬的氣音。
紀冉冉哪兒感受不到天師轉變的態度,投過來的熾熱的探究眼神,但她忍不住在心裡呐喊,你們懂什麼,你們知道些什麼?!
謝煙客拋出來的葉片,雖然隻是劃傷了她的小指,可紀冉冉感覺得出來那葉片是故意扔歪的,那一片小小的葉片……當時是可以殺死她的,可以割破她的喉嚨,讓她連靈力都來不及使用就變成一具死屍!
這深入骨髓的,瀕死的恐懼感,至今都緊緊吸附在紀冉冉自己的大腦裡,叫她情不自禁地顫抖。
而那葉片最後隻劃傷了她的小指頭,是威脅、警告,謝煙客那看似溫和包容的話語,讓紀冉冉身體下意識地一抖,驚懼之色攀滿了本來好看的麵龐。
隨手拋了點什麼……要是拋的不隻是葉片呢?!好可怕好可怕——
顧淺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紀冉冉迫切地想要逃離,但其它天師的目光釘死了她,她也不能立刻跑到顧容南身邊求助。
她沒有看到顧容南此刻差得驚人的神情,否則驚嚇恐怕會更上一層,她交往的戀人瞧著她的黑沉沉壓抑目光,倒像是什麼被下了麵子的惡鬼。
“呃……紀小姐應該不會在意。”有個天師迎上謝煙客的目光,猶豫著接話。他的稱呼從原本代表著對同輩的尊敬的“紀天師”稱謂,改回了“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