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8095 字 7個月前

謝瓊琚不再理他,抬步離開。終是賀蘭澤追去馬車,將人抱入,低聲下氣道, “除夕設我一席,我來赴宴。”

謝瓊琚原是知曉,賀蘭澤如今忙得愈發不可開交。。

因去歲七月除去了站隊中山王的王氏功曹府,將鍋扔在了定陶王身上,兩王的戰爭便從底下升至明麵。今歲二月,站隊定陶王的高氏廷尉府亦遭屠虐,自然而然當作是中山王府的報複。

朝中兩派鬨得不可

收拾,本就重疾纏身的老皇帝被氣得身子愈發不行。而賀蘭澤在東線上的人已經化整為零,一點點往西進發。

為保萬無一失,很多事都有他親力親為。除夕這樣佳宴時節,原是他往來處理事宜最好的時候,故而壓根沒有赴宴的時辰。

謝瓊琚坐在馬車中,鐘是念他奔波辛苦,伸手拂去他肩上雪花,給了他一絲笑容, "近日妾都不來了,除夕妾來陪你一起守歲。"

風雪中的少年,聞言拚命點頭, "到時我派人去接你,我等你……"他冠玉般的麵容,洋溢溫柔笑意,暖得能融化冰雪。

轉眼一月過去,除夕午宴後,謝瓊琚借口與謝嵐山請辭,道是染了風寒晚間不再出席。謝嵐山自然知曉她的意思,隻頷首道, "這一月也辛苦了,去好生歇著,不必出來見風了。"

謝瓊琚道, “阿翁且給我備好壓年禮,明個晨起,我就要的。”

謝嵐山道, “哪年少了你的!”

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這是延興七年的除夕,距離延興八年還有五個時辰。

謝瓊琚的車駕出長安城門前往謝園的時候,是日落時分,天空飄著小雪。她撩簾看外頭雪花,合眼深吸了口氣。

按理父親有病在身,雖說近日養得稍好些,她這會也不該這般感覺暢快和舒心。但是她就是覺得離開府邸,心中輕鬆了不少。

細想,還是謝瓊瑛之故。

原以為一年多不見,自己很想念他,然前頭隔三差五的碰麵尚好。如今和他處了整整一月,因一起侍奉在父親膝下,謝瓊琚的心中便說不出的抗拒,甚至還有兩分莫名的恐懼,沒來由想要遠離他。

馬車往東走過一截官道,拐入通往謝園的小徑,卻聞得一聲勒韁的馬蹄聲,逼停馬車。謝瓊琚在車中嚇了一跳,竹青掀簾方發現是謝瓊瑛策馬而來。

“阿弟如何來了?”謝瓊琚看著馬背上又長了個的少年,縱是心中莫名抵觸他,然見他如此風塵

仆仆被風雪侵襲,一時多有不忍。

“阿姊,您不是染風寒了嗎?這除夕之夜,您不在家中守歲,日暮之時還外出,所謂何事?”少年生著氣,明知故問。

謝瓊琚聞他口吻,亦是不虞,隻道, “我與阿翁請示過,

阿翁原也同意的。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我晚膳後便歸。"

話語落,姐弟二人兩廂對視,片刻謝瓊瑛咳了一聲,眉宇現出兩分委屈,低聲道, “阿姊,我能入車廂與您說兩句話嗎?我們姐弟好久不曾好好說話了。"

謝瓊琚頓了頓, "竹青,你下去候著。"

車窗外的武婢眼見謝瓊瑛入內,不由蹙眉,握緊了腰側彎刀。晚風徐徐,小雪颯颯,車內交談聲正常,是姐弟和睦的的樣子。

謝瓊瑛道, “阿姊,我沒有旁的意思,就想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為何從去歲四月起,您突然便不似以往那般和我親近了?"

謝瓊琚道, "你我都長大了,男女有彆。"

謝瓊瑛搖首, “那您暮色出家門,見外男,便就不拘男女有彆嗎?”

論起賀蘭澤,謝瓊琚麵色染上一層芙蓉色,隻溫聲道,"按理也是不應該的。但是阿翁許了,也無旁人曉得,再者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阿姊並不需要對旁人負責。”

“所以,這根由還是在袁九郎身上,對不對?”謝瓊瑛起了厲色, “他一來就奪走了您,您就不再理我?都是因為他是不是?我哪裡比不上他?"

謝瓊瑛隱忍多時,受不住謝瓊琚這般驟然又長久的忽視,一把抓上謝瓊琚雙肩,逼近她吼問。

“你放肆!”謝瓊琚掙脫不開,隻覺腦海中前塵往事一幕幕湧來,半晌揮散開去,不由厲嗬道,“你這是什麼樣子?放開我!”

“我就是想知道,對阿姊而言,我與他誰更重要?”少年手勁驚人,箍的她兩肩生疼。

“你是我阿弟,他是我未來夫君,你有什麼可同他爭的。”謝瓊琚心底那股厭惡感愈發強烈,怒道, "你若非要問個明白,自然我夫君比你重要!你何時變成這幅模樣……"

“你胡說,胡說,你們才認識多久……”謝瓊瑛將她的肩膀越抓越緊,欲要捏碎她。

"姑娘!"賀蘭澤的婢女聞這般聲響,匆忙掀簾入內護她,抽刀抵住謝瓊瑛,將他扔出馬車。

而馬車內,密密的瑣碎痛意擊入骨髓,陰鬱麵龐撞入眼簾,謝瓊琚貼在車壁大口大口不住喘息,辨不清今夕何夕,隻本能地想要逃離。卻是

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醒在延興七年除夕夜最後的一個時辰裡,謝園外大雪紛飛,屋中少年兩眼通紅,握著她的手哆嗦打顫。

“大夫說你沒事,你為何這樣久才醒……”他竟然被嚇的落下眼淚。

明明那晚,血染了他一整個背麵,大半件衣袍,都不見他紅眼。

躺在榻上的姑娘,伸出一隻手,撫他眼角眉梢,給他拭去滾燙的淚水。

她終於明白,為何寧可不顧規矩,他也要將她帶在身邊,帶出謝氏府邸;為何即便她的父親病重在身,他也不許她成日侍奉榻前;為何他讓步許她回去了,卻還要明裡暗裡給她護衛,片刻不離守著她;為何他入謝府那一日,她會做夢一整夜;又為何這廂她會睡這般久,將他急哭……

她的手撫過他麵龐,攬上他脖頸,起身與他額間相抵,輕聲道, "蘊棠,你來了。"屋內格外安靜,能聽清燭火的搖曳聲,和他的心跳聲。

“是我。”他抱緊她,銜她耳垂呢喃她的名字,纏繞在口齒間成為動人的情話,喚道, "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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