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當年跟隨她出征的能工巧匠不少,她又熟讀兵書,輔之從狀元爹那學來的後世知識,她對曆朝曆代的船舶見識可不低。

漢朝的衝鋒樓船、犀利戰船、南齊大科學家祖衝之造得千裡車船、以及明代鄭和下西洋用得寶船……

她尤愛古代軍艦艨艟,為此畫得很仔細。

艨艟上的駑窗矛穴,她一筆一筆的勾勒,神態認真的近乎忘我。

這場該記入史冊的考試至關重要,監考老師在擁擠的考桌間來來回回的巡視,風紅纓久而不翻卷的違和引起了監考老師的注意。

這位女老師愣是在風紅纓身後站了五六分鐘,在這期間,風紅纓靜靜地畫出了一艘完整的斜桅帆船。

看著看著,女老師眸中現出驚訝,為了不打擾風紅纓,女老師故意放輕呼吸。

人的第六感其實很強。

何況風紅纓在那等踩著尖刀過活的軍營待了十來年,女老師一靠過來,她立馬就察覺到了。

她倒不畏懼老師看她,橫豎她的考卷最終都要給老師看。

但有風紅纓這種心態的人極少,女老師估計也覺得自己總站在這會給其他考生徒增壓力,女老師挪步後,風紅纓聽到了好幾道鬆下來的歎氣聲。

考試專用的草稿紙必須上交。

鈴聲一響,主監考官進來統收試卷,在一眾寫滿潦草計算的草稿紙中,主監考官很快發現了幾張乾淨的船舶素描。

比對著考卷序號,主監考官臨走前看了眼風紅纓。

座上的女孩留有兩條粗粗的麻花辮,當彆的考生歡呼考試結束,亦或是呆呆的坐著頹喪自己沒考好時,唯有女孩微抿著唇,有條不紊的在那收拾文具,然後起身離開教室。

考卷已封存,李華禕便找上當場監考的女老師。

女老師楞了下,旋即笑開:“她呀,考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做題速度那叫一個快,明天您不是要監考數學嗎,但時候可以關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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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考數學,李華禕背著手站在講台上,如鷹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看著考場。

風紅纓明顯察覺到這場考試的監考力度比之前兩場都要嚴格,坐在她旁邊的大兄弟從開考之後就不對勁,四肢抖得比狀元爹嘴裡的食堂阿姨還要厲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兄弟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在地。

這兩天頻繁有考生暈倒,李華禕快步走下講台,問男生還能不能繼續考,男生搖頭。

很快,等候在附近的醫生將男生抬了出去。

考場上的小插曲並沒有緩和緊張的氛圍,因為鐵麵監考官李華禕走下來後就一直站在後邊。

正在解題的風紅纓一低頭就能看到穿著黑布鞋的李華禕站在她身後,半邊身子的陰影剛好斜斜的打在她的考卷上。

不過沒一會李華禕就往後邊退了好幾步,最終站在最後一排空地處。

周圍有考生倒吸涼氣,風紅纓沒慌。

慌啥子?

曾經應付千萬敵軍她都能做到麵不改色,如今對著一個陌生師長膽怯,說出去她風大將軍的名號還要不要了?

手穩,心態穩,又是自己的拿手學科,風紅纓寫完最後一道題後恨不能高歌一曲。

在李華禕逼人的監考注視下,風紅纓快速檢查了三遍,然後將試卷反麵放上。

李華禕抬手看了看表,才一個小時,這就答完不管了?

風紅纓當然不會再去管,千軍過獨木橋考中進士的狀元爹說得很對,做題要對自己有信心,尤其是在她有把握的情況下,檢查三次已然夠了。

李華禕微微皺眉,因為風紅纓拿出了草稿紙又開始畫畫了。

彆的考生在抓耳撓腮的計算時,風紅纓不慌不忙地削鉛筆畫著底尖麵闊的大龍舟。

考試拿來用得圓規、量角器像是有了魔力,隨著風紅纓的手來回動,這些簡樸的工具一點一點勾勒出船殼、龍骨、船架……

令李華禕心潮澎湃的是,風紅纓連船體各處的榫接都畫了出來。

這可不是單純的秀畫技了。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過後,風紅纓伸了個懶腰。

從始至終,李華禕都沒風紅纓再去碰桌子右上角反放的試卷。

李華禕搖搖頭,可惜了。

考不好就上不了大學,上不了大學意味著這人在船舶上的才華很大程度會埋沒。

風紅纓走出教室時,李華禕忍不住多看了風紅纓一眼。

夾著考卷離開後,李華禕是越想越惋惜,思慮一番,惜才的李華禕決定給好友寫一封信。

信中還夾了幾張紙,是李華禕根據回憶臨摹風紅纓畫得船舶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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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風紅纓來到郵電局,沒有猶豫的將早已寫好的回信塞進了信箱。

外邊的雪越下越大,凜冽的寒風挾著冰雪打在風紅纓臉上,身冷自不必說,心更冷,拔涼拔涼的。

臨近新年,雪越下越大,瑞雪兆豐年嘛,鄉親們望著鵝毛大的雪花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腦後跟去了。

雙手並攏縮成球的知青們也笑嗬嗬的,等過了年,他們最為期盼的高考放榜就要來了。

日子飛逝如梭,回城的希望和上大學的機會慢慢靠近他們,望著漫天的飛雪,他們無不在想象出發去縣教育局大門口看榜的熱鬨場景。

雖然他們當中有些人複習的並不順利,對課本依舊生疏,考得也不理想,但這不妨礙他們去暢享未來。

知青中唯有風紅纓沒有坐在門檻上浮想聯翩,她帶著遮雪的草帽,背著竹簍,上山撿牛屎去了。

高考後,鄉親們漸漸意識到城裡來的娃遲早有一天要走,到了這個階段,馬支書就沒有再嚴厲要求知青們必須迎著風雪上工。

有了這份優待,繼續堅持在崗位上不鬆懈的風紅纓就有點‘格格不入’了。

知青中有不少人由衷的讚揚風紅纓熱愛勞動,誇她是個勤勞奮進的小蜜蜂,是他們追隨學習的好榜樣,然而一片讚語中,總會有幾句刺耳難聽的話鑽出來。

聶明朗暗地造謠,諷刺風紅纓還算有自知之明。

“人呐,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聶明朗嘴一歪,在宿舍好不遮掩地冷笑:“考不上就考不上唄,有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的人是我們這些平民,咱們一沒參謀長爹,二沒有首都的介紹信,要我說,咱們該背著竹簍去山上撿牛屎,你看看人家風紅纓同誌,不愧是軍官家庭出身,思想覺悟就是比咱們高——”

陰陽怪氣的話還沒完,關不嚴實的知青宿舍大門砰得一下從外邊打開。

周身寒氣森森的風紅纓冷得臉站在門口,目光如果能吃人,此刻的聶明朗恐怕早就成了一灘骨泥。

她一步一步的往裡走。

“風紅纓,這裡是男、男宿舍——”

聶明朗慫得舌頭打卷:“你彆亂來啊,革命同誌之間可不興打架鬥毆,馬支書、馬支書不是說了嗎,咱們知青該、該互幫互助才、才對……”

風紅纓彎腰,笑吟吟的從竹簍裡拿出一個黑不溜秋還沾著雪花的新鮮牛屎。

旁邊幾個舍友默契地轉過身。

隨著一聲尖叫,風紅纓手中的牛屎啪嘰貼到了聶明朗的俊臉上,屎塊砸得聶明朗五官劇痛,哎呦張開嘴,幾顆屎粒順著呼吸進了喉嚨。

風紅纓頓住腳,目中閃著危光:“聶明朗同誌,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上次我咋說的,膽敢再造謠,你的下場就是這個!”

說著,風紅纓沉下臉,長腿哢嚓掄向聶明朗…身邊的小杌子,小杌子被踹得飛出好幾米,聶明朗也沒好到哪裡去,褲.襠都濕了。

他記得!

他怎麼不記得!

風紅纓這個瘋女人潑糞斷枝的時候威脅過他,說下次要打斷他的腿!

這女人瘋了 ,徹底瘋了!

家境好又有什麼用?

不溫柔,不體貼,狂妄,野蠻,惡毒,不將男人放在眼裡的女人全都是徹頭徹尾的敗類。

他早就該清楚的,風紅纓就是頭馴服不靈的野獸,這種女人一點都不值得他愛!

風紅纓收回腿,居高臨下地看著半癱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聶明朗。

“你說得對。”

聶明朗沾著牛屎的眼睫顫了顫,難道瘋女人知道自己做錯了?

哼,就這樣吧,他這次絕對不原諒。

恥辱啊恥辱,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遭人塞牛屎,這像話嗎?

風紅纓腳尖勾起小杌子踢向聶明朗,在聶明朗下意識抱頭之際拍了拍手掌,輕描淡寫道:“你說得一點都沒錯,祖國的革命情誼熱烈,深厚,苦難時是該相互扶持,而不是大打出手,但是!”

一個但是激得聶明朗驚悚地咽了下口水。

“你一個踩著女人肩膀步步攀升的男人不配擁有這份萬古不青的革命情誼!”

風紅纓昂著頭,凜聲道:“你造謠,你誹謗,你汙蔑,我暫且不計較,但我絕對不允許你抹黑我爸!祖國的軍人個個一身正氣,光明磊落,我用我的人格,乃至我的生命擔保,我的參謀長爸爸絕對不是你口中那種為了兒女廣開後門的爛人,他也開不起!人民群眾的眼睛不是白長的,都在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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