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少年誌在,國粹不死⑤(1 / 2)

風紅纓走到座位前,對著不請而來為她們仨捧場的人鄭重鞠了一躬。

距離打擂台還有一個多小時,些許真的像錢主任所說的那樣,學校還挺重視這次古今音樂打擂台的陣勢。

瞧,評委席有,主持人也有,就連看熱鬨的觀眾都自覺分成了兩隊。

支持高畫的,穿了橙色的應援短袖。

支持風紅纓的,穿了紅色的應援短袖。

蘇流星領著風紅纓去後台上妝,邊走邊說。

“這是校學生會組織的,聽說待會還要搞抽獎。”

風紅纓腳步一頓:“抽獎?可我沒準備獎品。”

“不用你準備。”蘇流星神秘一笑,手抵在門把上。

“噔噔噔,你看這是什麼?”

小小的化妝間裡,立了一排排木架,上麵擺著至少百來個京劇前輩的泥雕像。

焦頭爛額改了幾天論文的風紅纓一眼就看到了月官和連雲扮相的玩偶。

“這兩個…”風紅纓欣喜上前,“流星,這玩偶誰捏的啊?太傳神了。”

曆史書上有關月官和連雲的畫像太模糊,反正沒畫出他們二人的俊美模樣。

眼前的泥人,不能說一模一樣,但七分俏似是有了。

“我爺爺捏的。”

蘇流星高抬著下巴,與有榮焉:“這手藝不輸給正宗的捏泥人吧?”

風紅纓點頭,愛不釋手地拿著兩個泥人。

“我爺爺年輕的時候經常出海工作,每回都要離家一年半載,在海上浪得無聊就把玩這些小東西,現在退休了更是離不開泥人…”

上個世界在海上蕩了大半輩子的風紅纓深有感觸,隨口一問:“你爺爺他是海軍嗎?”

“嘿!”蘇流星樂了,“你咋一猜一個準,我跟玉玉說我爺爺時,她總以為我爺爺是漁民。”

風紅纓笑笑。

海軍,是她刻在骨子裡的執念。

京劇的裝扮比較複雜,行業裡有一句話,叫想唱戲得先學會化戲妝。

《蘇唱街梨園》視頻中的連雲就是例子。

沒正經的拜過師父,也沒有正經的上台亮過相,但唱戲之人的頭麵必須會化。

中戲京劇係的學生幾乎都會,但原身是個手殘黨。

原身經常跑橫店,雖然演得都是女n號,但在片場終歸是有化妝師幫著整理。

現在不一樣了,不跑劇組的風·大將軍望著桌上各色的顏料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現在抱著這些顏料去廁所(時間膠囊)學個化妝還來得及嗎?

腦子是這麼想的,雙手敞開——

“哎,紅纓你乾嘛?”蘇流星一把按住風紅纓。

見風紅纓視線往衛生間方向飄,蘇流星像是猜到了什麼。

“你不會化妝?”

蘇流星看得大大咧咧,嘴還沒門兒,實則心細著呢。

一段時間和諧相處下來,蘇流星算是看出門道來了,但凡風紅纓有不會的,她第一時間就往衛生間鑽。

也不知道衛生間是有學神指導還是什麼,反正出了衛生間,她這位好戰友立馬蛻變成蝶。

但……

化妝一時半夥學不好吧?

再說了,待會要上台,如果妝容不貼切,很影響發揮的。

“我來幫你化——”

簡易化妝間的門簾忽然被人撩開。

“初夏?”

風紅纓楞了楞:“你咋來了,三校聯誼後天就要開始,你不去練功跑這裡來乾什麼?”

唐初夏放下隨身攜帶的化妝箱。

“不礙事。”唐初夏走到風紅纓背後,開始梳頭。

“《鎖麟囊》已經排得差不多了,錢主任知道我們耐不住性子,索性放了我們半天假。”

原來如此。

梳好發,唐初夏將箱子裡早已泡好的榆樹皮攥出漿。

邊攥漿,唐初夏邊將自己聽到的事告知風紅纓。

“高畫來之前發了三條微博,呼朋喚友給她增人氣,咱氣勢不能短!班長打從昨天起就給你拉人去了,外頭坐著的學長學姐都是他拉來的。”

“我的號碼也是他泄露的?”

唐初夏忙道:“紅纓,這是疏忽!班長拉得應援群裡好像有你的粉絲,一聽要給增人氣,有人就說往你手機號發鼓勵短信…”

頓了頓,唐初夏忐忑地問:“你沒收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信息吧?班長已經千叮囑萬囑咐了,叫那些人不要亂發信息打擾你。”

風紅纓笑笑:“沒,大家都很好,看短信差點沒把我弄哭。”

原身在娛樂圈待了一段時間,私生粉的事不是沒經曆過。

但很意外,京劇係的學長學姐們並沒有騷擾她,句句溫馨的話語著實令人感動。

唐初夏將待會要用的假發片子放進榆葉漿中浸泡,風紅纓沒閒著。

在時間膠囊學是學,跟著唐初夏學也是學。

京劇化妝是一門技術活,上底色前得要先把待會要用的假發打成蛇形的彎彎定型。

“咦~真惡心。”

一道不合時宜的嫌棄聲在背後響起。

是高畫。

已經畫好精致妝容的高畫穿著睡衣倚靠在門邊,吊著細長的眼看著黏黏的榆樹漿。

“這都什麼年代了呀,你們京劇還用這玩意化妝?老古董。”

榆樹漿定型的假發片子在頭上固定的時間長,打從三慶班進京時起,唱戲的人就用榆樹漿定片子。

到了這個時代,依舊還在用著。

不是不願意改進,是實在找不到好的替代品。

拿著篦子壓彎片子的風紅纓手一頓。

“看不上就甭看,沒人逼著你看。”

“你!”

風紅纓斜睨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高畫。

“我是老古董,您時髦,您高貴,要不然您怎麼能做出農夫和蛇的行徑呢?”

高畫:“風紅纓,用不著你在這陰陽怪氣,轉專業是學校通過的,你要是看不順眼,你找教務處去啊!”

“我鹹吃蘿卜找教務處乾嗎?”

風紅纓閉上眼任由唐初夏給自己打底。

“早知道你是這種忘恩負義的人,當初你轉係的時候,我怎麼就沒敲鑼打鼓歡送一場呢?”

“風紅纓!”高畫又開始跺腳了。

風紅纓微屏息,以防止大量的妝粉鑽進鼻子。

見高畫氣到咋呼,風紅纓不疾不徐地說。

“您彆氣呀,該給你的鑼鼓還是要給的,您且等著,待會我們仨給您來一段,就當遲來的歡送儀式可好?”

高畫呸:“神經病!”

蘇流星對著高畫離去的背影狠狠啐了口。

“你才神經病呢!你全家都神經病!跑咱們化妝間耀武揚威個什麼勁!說不過我們就承認唄,甩臉子給誰看呢!慫蛋!”

風紅纓嘴角微啟笑了笑,唐初夏順勢拿油彩描嘴唇。

濃重的油彩鋪滿臉後,唐初夏提醒:“紅纓,你來學校還沒正經吊過眉毛吧?”

“沒。”

原身有過,記憶中每次吊眉,原身都會疼得頭暈。

入學考試時,唐初夏在廁所其實見過原身。

原身練得不是童子功,一時適應不了吊眉,還沒考就在廁所暈得上吐下瀉。

可即便是這樣,原身也沒有放棄報考京劇係。

原身想拚搏一把,好讓風家父母能看到她在京劇上的努力。

可惜,風家夫妻的目光絲毫沒在原身身上停留片刻。

風紅纓始終覺得,促使原身傷心離開京劇轉行進娛樂圈的最大原因其實在風家夫妻身上。

但凡這兩人在認回女兒之後多點關心…原身也不至於香消玉損這麼快。

“那現在吊眉你受得了嗎?”

唐初夏有點擔心,擔心歸擔心,手下的動作不減。

“紅纓,你要是難受跟我說哈,我給你點了杯冰鎮酸梅湯,喝點東西應該會好受些。”

風紅纓說了聲謝謝。

“沒事,你隻管綁。”

唐初夏是個軟妹子,但動起手來,就是個杠杠的女漢子。

風紅纓說不疼,唐初夏登時一個用勁。

風紅纓剛還彎曲的細眉瞬間斜成了一個倒八眉。

縱是在視頻中跟在月官身後學了好多年吊眉的風紅纓被唐初夏這麼一扯,魂都險些扯沒了。

吊眉困不住她,問題唐初夏這手勁……

看不出來啊,軟萌軟萌的唐初夏下手這麼狠。

“疼了是吧?”

唐初夏忙彎下身安慰:“那什麼,你忍忍,過了這疼勁就好了,現在疼,待會絕對舒服。”

風紅纓知道唐初夏不是故意的:“不疼,你繼續。”

吊完了眉,接下來要貼片子。

現在很多年輕人之所以止步在京劇門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嫌棄京劇化妝中的貼片子。

濕噠噠,黏糊糊的片子緊挨著頭皮,那種油膩膩的感覺甭說難受,稍微有點恐蛇或者密集恐怖症的人應該看都不敢看。

貼圍著額頭的小彎時,風紅纓還沒覺得有什麼,直到唐初夏將大柳沿著她臉頰貼滿時,風紅纓感覺渾身毛孔都張開了。

在《三慶班》視頻中,她跟在月官學唱戲時,不是沒貼過片子,主要是視頻中的自己沒啥真實感覺。

現在冷冰冰的片子黏糊地粘在她的腦門和臉頰上,她整個人渾身都不得勁。

“來來來,冰鎮酸梅湯來咯!”

蘇流星捕捉到風紅纓難受的扭了扭頭,當即狗腿子似的捧著酸梅湯靠近。

風紅纓起身,蘇流星一把按住。

笑著諂媚:“纓纓富婆,您彆動,讓小星子伺候您吧!”

蘇流星早就想喂風紅纓吃東西了,這不是風紅纓不讓嗎?

風紅纓:老子是嫌惡心。

有手有腳的,要人喂是什麼道理?

蘇流星可不管,反正風紅纓的妝還沒化好,她接下來有的是時間慢慢‘伺候’富婆室友。

唐初夏彎下嘴角。

以前宿舍就屬蘇流星最看不慣風紅纓,沒想到開學後兩人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給風紅纓臉頰兩側貼好大柳,唐初夏開始往風紅纓頭上綁假長發。

-

這時,外邊響起悠揚的音樂聲。

風紅纓:“高畫要開始了?”

蘇流星跑出去看了眼,回來後漂亮的嘴角都快噘到天上去了。

“高畫真卑鄙!”

蘇流星氣得仰頭咕咚完剩下的冰鎮酸梅湯。

“她做啥了?”風紅纓問。

蘇流星怒而將飲料瓶扔進垃圾桶,小嘴叭叭。

“之前不是說好的一個小時後抽簽上場嗎?”

蘇流星手指向外邊,胸口起伏不定。

“高畫倒好,直接在大銀幕上放了她們係的主題曲歡迎流行音樂的觀眾進場,主持人也是個大傻逼,捧著高畫的臭腳都說香,簽還沒抽呢,他就說高畫待會要第一個上場,草草草!這些人根本就不把我們仨放在眼裡!”

風紅纓嗐了聲:“我還以為什麼呢,她想第一個上就讓她上唄!”

蘇流星小臉漲得通紅,雙手握拳。

“紅纓,我其實煩得不是這個——”

“我知道。”風紅纓對著鏡子描口紅。

“不就是來給高畫應援的觀眾比咱們這邊的人多嗎?”

蘇流星雙手一下泄了力氣。

“紅纓,你都知道啦…”

唐初夏正在給風紅纓帶頭套網子,邊束簪子邊無奈地說:“高畫做得缺心眼的事多著呢!”

蘇流星:“什麼意思?”

唐初夏:“咱們班長不是給紅纓拉應援嘛,群裡不小心曝光了紅纓的手機號,高畫應該就潛伏在咱們年級群裡當鬼,剛才你去外邊看的時候,紅纓收到了一條陌生信息。”

風紅纓妝沒化好不能亂動,直接將手機拿給蘇流星看。

“我草!”小姑娘粗口接二連三,“泥馬高畫,她皮癢癢是吧!”

蘇流星指著手機屏幕,震驚到無以言表。

“高畫這是什麼意思?發這種照片惡心誰呢?!”

是一張床照,男的蘇流星不認識,女的是高畫。

“她這是炫耀。”風紅纓直接將照片給刪了。

蘇流星:“炫耀什麼,炫耀她有男人?切!有男人稀奇嗎?”

風紅纓笑:“假炫耀而已,這張照片是p的。”

“p的?”蘇流星氣笑了,“發一張p的床照惡心你,她圖啥?”

唐初夏納悶:“照片上的男的是誰啊,我總感覺在哪見過。”

風紅纓沒說。

但她知道那人是誰。

可不就是《假千金製霸娛樂圈》的男主顧言安嗎?

高畫是風朵兒的替身一,原身其實是替身二。

顧言安從小受繼母虐待,在男女感情上極為自卑,長大後在遇到風朵兒之前,顧言安身邊排排站了一堆替身。

顧言安將自己對風朵兒的愛分散在各個替身上,等和風朵兒相遇後,之前感情還一片白紙的顧言安儼然成了愛情逐角遊戲中的熟稔者,撩得風朵兒不要不要的。

當然了,言情男主怎能不守身?

這些替身不過是顧言安感情的寄托之物,以及後期充當男女主愛情故事的絆腳石和升溫劑罷了。

即便係統沒給風紅纓看過完整的,風紅纓也知道顧言安和高畫之間沒有發生任何關係。

高畫之所以發這張p過的照片給她,一來是惡心她,二來……

嗬嗬,原身頭上的那頂‘二奶’緋聞裡的男主角就是顧言安。

高畫就是個傻子,以為和自己爭顧言安的女人是她,殊不知高畫自己隻是這場愛情遊戲的一個犧牲品而已。

顧言安這個人,風紅纓著實不感興趣。

刪掉照片後,風紅纓化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妝終於化好了。

-

風紅纓在後台默戲,耳邊不時傳來前邊的鼓掌聲。

有一說一,高畫唱歌其實挺好聽的。

為了守住擂台,高畫費了不少心思。

前方‘刺探’的小兵蘇流星站在門口不停傳小消息進來:

“紅纓,流行音樂係來了不少人!”

“我草,高畫的人氣這麼高嗎?還有人拍她!”

“我就說那個主持人是舔狗吧,高畫不就扭個腰嗎?你聽聽那狗主持人都快誇出花來了!”

“嘖嘖嘖,紅纓,你猜我看到了誰?”

假寐的風紅纓:“誰?”

“就照片上那個男人啊…”

顧言安?

風紅纓低低嗤了聲。

顧言安這次來乾嘛?

按照劇情發展,近期顧家開得娛樂公司應該會來學校挖人,然後顧言安文質彬彬的出現在風朵兒麵前。

有了顧言安的護航,風朵兒開始計劃逃出風媽的掌控。

問題是,現在的風朵兒因為警方的指控不能擅自離開家呢。

看來顧言安設計偶遇風朵兒的橋段要泡湯咯。

-

高畫唱了兩首後,現場氣氛高漲,掌聲陣陣往後台送。

“咱也過去看看吧。”

風紅纓起身:“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縮在這總不是辦法。”

這次擂台是流行音樂和百年國粹的交鋒,說是交鋒,風紅纓更願意稱這是兩種音樂的觀念碰撞。

她喜歡京劇,但讓她像高畫一樣將對方的音樂貶得一無是處,這點她做不到。

《三慶班》視頻中,月官不僅僅教了她唱戲,還讓她看清了一個道理:

京劇之所以能成國粹,不止因為它身上有獨特的魅力,還因為京劇是個海乃百川的戲種。

她現在要做的事是:守住傳統文化是其一,在這基礎上,作為後輩,她得吸收其他音樂的長處,然後創新京劇,傳承正統京劇。

禮堂整齊劃一的歌唱聲足以可見流行音樂強大的號召力。

風紅纓始終不覺得流行音樂就一定比京劇差,它的受眾麵這般廣,這其中肯定有它好的一麵存在。

京劇作為國粹反而越來越寂寥,這點她得反思。

總之,坐進觀天要不得。

-

三個小姑娘都換上了全套的頭麵,珠翠搖曳,唇紅齒白,好看極了。

一出來就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乍然看到身著戲服的三人走了過來,高台上唱跳不停地高畫眸中閃過一絲驚豔,跳舞動作險些慢了一拍。

“高畫!”

身後助威的打鼓師急喊:“專心點!”

高畫抬手摸臉,嫵媚的背過身,隨著鼓點的激增,接下來將會是整場燃爆的看頭。

京劇講究禮節,風紅纓收回台上的目光,領著三個小姐妹齊齊給忙裡抽閒前來看學生打擂台的老院長以及老師們鞠了一躬。

水袖一舞,三人碎步微微往後移。

傾身時,纖細的腰肢,絕美的妝容,襯得三人光華無比。

“多謝了~”三人欠身輕喊,用得戲曲腔。

收回長袖,三人矜持的落座前方。

端麗的背影,清脆的嗓音惹得身後京劇係的同學們紛紛站起來鼓掌。

風紅纓一坐下,正好看到台上的高畫提氣來了一個難度係數較高的翻身跳躍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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