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誌在,國粹不死⑥(2 / 2)

風紅纓眨眨眼:“我是不能乾涉視頻走向,但是如果小英紅她自己提出來不想去那個毒坑呢?”

係統:“??”

[我不要纏足,好疼…]

風紅纓身體裡傳出一聲小女孩的哭聲。

是小英紅。

小姑娘疼得兩眼淚汪汪,躲在身體角落嗚咽不休。

時間膠囊的視頻未開啟時,係統就說過了,這裡的視頻是真實的曆史走向,和現在網上搜到的相關視頻不是一個概念。

可以這樣想,這些視頻其實就是平行時空。

風紅纓進到視頻成為其中一個人走完視頻的內容後,視頻中的人在曆史的長河中仍在繼續生活。

也就是說,風紅纓一旦脫離小英紅的身子,真正的小英紅靈魂會回到身體當中接著運轉。

身體是小英紅的,小英紅的靈魂現在不想纏足,這是小英紅的真實想法。

隻要小英紅堅定不想纏足,那就去不成戲班,不去戲班,就不會一步步走向魔窟。

風紅纓似乎聽到了係統的一聲歎息。

係統的確歎氣了。

它帶得這個宿主比其他宿主好像都要聰明。

第一個世界勘破了係統給出的獎勵機製,這個世界又敏銳的發現了小英紅這種原主靈魂還潛伏在身體某處。

小英紅說不要,那就不是風紅纓在插手視頻中的事。

-

第二天醒來後,風紅纓將身體的使用權還給了小英紅。

在小英紅的哭鬨下,蜜娘和老鴇隻能暫時歇了送小英紅去戲班的心思。

至於纏足……

風紅纓還得另想法子。

風紅纓仗著年歲小,這天做完了活就從勾欄後院跑了出去。

她目前所在的視頻《京腔十三絕》對於後世而言,其實是一幅畫。

既然講述的是十三個盛極一時的伶人,那她隻要找到其中一人拜師不就行了?

“瞧一瞧,看一看——”

繞了兩條街,視頻旁白促使風紅纓停在一家茶園外。

裡麵金鼓昂揚,急促的武戲聲外不時傳來男人們鼓掌喝彩聲。

風紅纓走了進去。

五米來寬的台上子正演著水滸傳中燕青和時遷的一場交鋒武戲。

風紅纓本身就是行武之人,看到場上衝突尖銳的武戲,風紅纓腳挪不開了。

散場時,茶館的小廝捧著托盤過來收賞錢。

風紅纓掏遍了全身也沒能摸出半個銅板。

小廝嘴角的笑容僵住。

“我沒帶銀子。”

到了這一刻,風紅纓終於體會到了學校禮堂摸出華子的男生的尷尬。

“沒錢看什麼戲?!”小廝臉黑成烏雲,“走走走,誰家的孩子,咋這麼沒眼力見?”

風紅纓現在是小孩子身體,纏足未遂的痛還在,被小廝用力一推搡,整個人直接撞到了門框上。

砰砰聲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包括台上剛換場的花旦。

風紅纓瞅準機會,忍著痛倔強地喊:“我想看戲,隻要準我看戲,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喊完這句話,旁白接著一字一字地讀著:

[台上的連喜望著門口的小女孩,忽然笑了,曾幾何時,他也這般和茶館的小廝犟著要看戲,沒錢也要看。]

看到這段旁白,風紅纓自信的挺直胸膛。

她的機會來了。

果不其然,花旦的戲份落幕後,風紅纓被叫到了後台。

初次見到連喜,風紅纓在這人的頭頂看到了一串頭銜。

[《京腔十三絕》花旦連喜。]

十三絕之一啊~

風紅纓認真的拜過連喜,懇請連喜能收她為徒。

連喜踩著蹺板在屋裡嬌滴滴地轉了一圈,目帶打量。

“纏足了沒?”

風紅纓:“沒,疼得厲害,不想纏。”

今後也不打算纏那糟粕玩意。

連喜笑了,一屁股坐倒,開始拆蹺板。

不唱戲的連喜嗓音依舊嬌柔,濃妝沒卸,神態清秀異常。

“你想跟我學戲,那就得重造型,男人唱旦角得綁蹺,女人嘛——”

風紅纓截走話茬。

“我也能綁蹺!”

連喜含春的眉眼快速地眨了下兩下。

“不纏足?還是纏足吧,纏足雖苦,但日後能一了百了。”

風紅纓堅定搖頭:“不纏足。”

這時候的連喜在京城戲台上稱得上一號人物,手底下的徒弟不說上百,十來個是有的。

那些個徒弟練習綁蹺時隻恨自己不是女人,若是女人,早早纏了足,哪裡還需要吃綁蹺的苦。

風紅纓看到連喜的內心旁白,嘴角的笑容降了下去。

世上的男人永遠都理解不了女人纏足有多麼危險…

-

連喜最終還是收了風紅纓。

領著風紅纓回戲班時,圍觀的師兄們盯著風紅纓就跟看稀罕的西洋物一樣。

隻因風紅纓是女人,女人寧願練蹺功也不纏足?

在這些男人看來,風紅纓的想法太古怪,太驚世駭俗。

蜜娘將風紅纓送到戲班子住下後,園中不少唱旦角的男人本著為風紅纓好的心態,見天的鼓動風紅纓去纏足。

“英紅師妹,趁著年歲小,你還是纏足吧,現在痛是痛了點,但以後不用吃踩蹺的苦。”

說著脫下蹺板讓風紅纓看自己紅腫的腳尖。

“我這傷都算輕的。”

男人道:“師父說他當初被祖師爺逼著一天到晚都穿著蹺鞋,脫了鞋後,汗水愣是將十個腳趾粘到了一起,泡了一刻鐘的熱水腳才抻開。”

另外一個男人跟腔。

“每回上台都要遭這份罪,哎,英紅,你還是太想當然了,與其來來回回的練踩蹺,不若狠狠心纏足了事。”

“對呀。”園中又有人附和,“反正你是女子,纏足又不是什麼大事!”

正在壓腿的風紅纓猛地將腿放下。

目光如電般射向園中的男人們。

小女孩嘴角掛著的譏誚笑容驚得男人們後背冒冷汗。

“怎麼了嘛?”領頭的男人心裡發虛,“我們都是為你好。”

風紅纓拎起園中架上的紅纓木倉一個快步上前,直接挑掉了男人手中的香帕。

男人嚇得哇哇亂叫。

風紅纓收起紅纓木倉,附著於背,冷冷道:“你們這麼愛纏足,為何自己不纏?彆說年歲大了纏不了,你們當中多少人是從小就跟著師父的?”

男人捏著秀帕無語凝噎:“哪有男人纏足的…”

風紅纓瞪了男人一眼。

“唱戲踩蹺學得不正是女人三寸金蓮的婀娜感嗎?你們一個個口口聲聲的稱讚女人小腳美,既如此,自己何不纏了體驗體驗,外頭男人纏足遭白眼我管不得,咱們呢,咱們是戲子,就像你們說得,踩蹺苦,踩蹺累,那就一了百了都纏吧!”

男人們一臉懼色,真要纏足,一個個怕的跟什麼似的。

這就是臭男人的德行。

他們永遠都懂不了纏足和連踩蹺比起來,前者有多麼的喪心病狂。

而後者,隻不過是暫時的痛苦。

纏足,於女人而言,是畸形,是一輩子的扭曲。

這種陋習,本就不該存在!

-

因著這事,風紅纓將連喜身邊的男徒弟得罪了遍,視頻中十年裡,風紅纓幾乎每天都會收到這些男人的欺負。

蜜娘得知小英紅在戲班遭人排擠,心疼地勸了好幾次。

風紅纓搖頭咬牙,從沒提過回勾欄院。

即便奶她長大的老鴇發誓不讓她接客,她也沒有再回妓院。

風紅纓跟在連喜身邊學藝的第十一個年頭,京城大前門茶館來了一個宮廷畫家。

姓賀,人稱賀先生。

風紅纓出師首秀就是唱給這人聽得。

賀先生頭頂飄著一行介紹:《京腔十三絕》畫家。

賀先生此番前來當然是來作畫的,聽完風紅纓的戲,賀先生第一反應就是風紅纓的腳。

“既是姑娘,何不纏了足,也就不必綁蹺了。”

風紅纓笑笑沒解釋。

從賀先生的語氣中,她聽出了不理解。

果不其然,賀先生日後來茶館聽戲,再也沒點過她的戲。

師父連喜遺憾地歎氣。

“你若是纏了足,賀先生必將你入畫。”

風紅纓抬頭看了眼視頻旁白。

視頻快接近尾聲了,再過三日,賀先生將要在茶館繪製流傳後世的《京腔十三絕》

畫中所繪之人,都是賀先生自己挑的。

據師父連喜說,賀先生原是屬意讓她入畫,以旦角的身份。

不能入畫的原因賀先生給了。

“小英紅,你若是男子,踩著蹺板唱花旦,絕對稱得上這個。”

賀先生豎了個大拇指。

“隻你是女子,女子唱花旦,各個都纏足,唯你異於常人…女子不纏足本就違背了祖宗章法,如此,我怎好畫你?”

視頻中的風紅纓垂眸。

入畫的前一天,師父連喜又過來問:“後悔嗎?”

入了畫,流芳百世。

因為沒纏足而失了機會,後悔嗎?

現在的風紅纓不用手抬就能將腳舉過頭頂,金雞獨立在院中。

她來這個視頻的初衷是為了練童子功的,其餘的,都是身外之物。

包括聞名天下的誘惑。

-

《京城十三絕》繪製完成後掛在了京城大前門。

十三個唱京腔的伶人憑借這幅畫,在接下來的數年中風光無限。

而視頻中的小英紅因為被賀先生點名不入畫,一度在梨園行當呆不下去。

這份痛苦不亞於幼年的纏足。

視頻快結束的時候,風紅纓問身體裡的小英紅。

“後悔嗎?”

習得一身本領,卻被世俗打壓到無用武之地。

小英紅低頭睨了睨腳,旋即仰頭笑著一派天真。

“不後悔。”

出了視頻,風紅纓少有的情緒低落。

係統:【叮——

恭喜宿主完成當前視頻觀看,支線任務完成度:5。

宿主勤學苦練,不忘初心,獲得‘孜孜不倦’盾牌x3

宿主衝雲破霧,披荊斬浪,獲得‘抵製糟粕’盾牌x1

‘抵製糟粕’技能:擦亮雙眼,拒絕說不,無人敢反駁,限時半小時,用完清零

是否立即佩戴?】

風紅纓搖搖頭,疲倦的將身子蜷縮進被窩裡。

再睜眼時,淚鋪滿麵。

-

“紅纓,我親愛的纓纓子~”

中午,蘇流星厚著臉皮抱電腦來到風紅纓的桌子前。

風紅纓挑眉:“又要改論文?”

蘇流星嗯嗯點頭,雙手合掌。

“纓纓富婆,我這次真的用心寫了,就差最後一步修改,你抽空幫我把把關唄,好不好嘛?”

“給我吧。”

“哇哦,纓纓你真好,來來來,親一個。”

風紅纓翻開論文沒動,任由蘇流星在她臉頰上落了一個濕噠噠的吻。

崔玉手肘碰了下唐初夏。

“她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之前蘇流星親昵的跟風紅纓要抱抱,風紅纓一個閃身躲開了,後來一連三天都避著蘇流星。

然而這一次竟然沒躲。

“她不會是——”崔玉敲了敲手機。

唐初夏點開微博。

一個小時前,一個大v營銷號在市中心的清風茶苑高級會所裡拍到一組照片。

照片的女主正是之前和風紅纓打擂台的高畫。

畫麵中,高畫傾身坐在顧言安的懷裡,顧言安應該喝了不少酒,神誌有些不清,但大手牢牢地箍著高畫的細腰。

這張圖一經公開,直接坐實了高畫是顧言安女友的傳聞。

而令網友討論的焦點卻是:有知情人士透露,顧言安本來想約的人其實是風紅纓。

緊接著,有人扒拉出網傳讓風紅纓戴上‘史上最坦然二奶’的帽子的男人就是顧言安。

之所以有這個謠言,大概是因為風紅纓以前簽的公司就是顧家旗下的公司。

為了黑風紅纓,所以網友就編了這出故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風紅纓真的和顧言安有一腿!

[嘖嘖,兩女爭一男,刺激!]

[不要啊,纓纓子,咱專注京劇不好嗎?!]

[這門親事我反對,風紅纓和顧氏娛樂的合約早就到期了,這是炒作!]

[我也反對,風紅纓唱戲唱得那麼好,怎麼可能插足高畫和顧言安的感情?她做小三?誰信啊?]

[京劇人,京劇魂,唱京劇的人絕對不會插足他人感情。]

[我等風紅纓的解釋,我因為她那段《鎖麟囊》才喜歡上京劇,我不相信我這麼快就要塌房。]

[姐妹,一起等。]

……

唐初夏關掉微博,剛想找個機會安慰安慰風紅纓,手機彈出一條推送。

是‘少年京劇行’。

點開一看。

風紅纓發了兩個京劇泥人,並配文。

“這兩個泥人分彆是三慶班月官,和春班連雲,大家猜猜擺在我書桌上的下一個泥人是誰?”

蘇流星第一個評論:是小英紅!!

第二條依然是蘇流星:感謝纓纓富婆幫我改論文,我這就打電話讓我爺爺捏小英紅去。

底下陸陸續續有人問小英紅是誰。

風紅纓:《京腔十三絕》中花旦連喜收的女徒弟。

[哎,百度咋查不到這個人。]

風紅纓沒回複,眼尾微微泛紅。

當然查不到呀。

《京腔十三絕》這幅畫早在上個世紀就毀於一場大火,世人都不太記得十三絕有哪些人,更甭談小英紅了。

可憐小英紅將一生都搭進了京劇中,到頭來,京劇史上連她一個落腳的位置都沒有。

“紅纓。”

唐初夏還是坐了過來。

“你怎麼哭了?”

正在和爺爺打電話的蘇流星楞了下。

“紅纓哭了?”

崔玉也看了過來。

“是因為微博上的熱搜嗎?我不相信你當小三,那張照片肯定是高畫買通營銷號故意發著惡心你的。”

“纓纓,”蘇流星蹲下身仰視著抹淚的風紅纓,“北京五套房的富婆要臭男人乾什麼!咱不要他!”

唐初夏:“對,咱鈔票手中拿,包個聽話的小狼狗不香嗎?”

風紅纓撲哧一笑:“你們瞎說什麼呢,我哭是因為小英紅。”

三個姑娘麵麵相覷:“小英紅怎麼了?”

望著三人健全的腳,風紅纓歎了口氣,將曆史上小英紅的淒慘故事講給了三人聽。

故事講完後,宿舍靜了半天都沒人說話。

唐初夏找出鞋盒裡的新蹺鞋,二話不說就扔進了垃圾桶。

“百年前的小英紅都敢和糟粕對抗,作為新世紀的我,更不應該將這個帶到京劇舞台,。”

崔玉猶豫:“初夏,這可是你特意為三校聯誼準備的蹺鞋…”

唐初夏:“我待會就去跟錢主任打報告,說我不穿了。”

蘇流星:“你不穿行嗎?那場戲的亮點就是你穿了蹺鞋的腳,錢主任是不會同意你改戲的。”

唐初夏抿緊唇。

風紅纓垂眸,修長的手不停地轉著筆。

如果你旁觀曆史時無力去拯救那些被糟粕連累的女人們,請你不要自責好嗎?

現在的你,手中有筆,腦中有思想,傳承中可以做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初夏。”風紅纓抬起頭,神色堅定。

“我陪你一起去錢主任辦公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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