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搖頭:“我還沒講到片酬她就拒絕了。”
製片人詫然:“不是因為片酬那是為啥子嘛!總得有個理由吧?”
導演:“她說她忙。”
製片人笑著咧開大金牙,擲地有聲道:“騙人!就是錢沒到位,你繼續給她打電話,跟她說,隻要她肯點頭來拍電影,多少錢我都出!”
導演第三次打通風紅纓的電話。
沒人接。
第四次,第五次…
此時的風紅纓正在戈壁攤上某個綠洲點慶祝第一所京劇希望小學開學,哪裡有功夫接導演的電話。
晚上回到賓館,望著99 的未接電話,風紅纓傻了眼。
回撥了一個,嘟了三秒立馬就通。
“喂,是風小姐嗎?哎喲,可把您等著了!”
導演嗓音裡充斥著濃濃的疲憊。
風紅纓:“抱歉,白天我太忙了,沒看手機,您找我是?”
對麵的導演抹了一把臉,快言快語道:“我打電話過來呢,還是想跟您商量商量拍京劇電影的事…”
風紅纓頓了下,想了下措辭,方道:“導演,我實話和你說了吧,親密戲我內心很抵觸——”
導演忙截走話語權:“這個你放心,感情線砍不掉,但親熱的戲份我這邊都能刪的乾乾淨淨!”
風紅纓嘴角翹起:“您彆急,您聽我說。”
導演:“您說,您說,什麼條件都可以提,隻要您答應拍京劇電影就行。”
“導演,我能問問您為什麼執著要我去拍京劇電影嗎?”
導演張嘴就來:“因為您火呀,尤其是在拍完故宮宣傳片後,業界對您的身價評估那可是相當的高,前些年您不是演過幾部小成本的配角嗎?”
風紅纓:“好像是演過,怎麼了?”
原身演的,印象中有一部戲因為男主拍攝途中出軌而夭折了,片方不了了之,到現在都沒打錢給她。
導演拍大腿:“您不知道嗎?那部電視劇上個月在xx平台上架了,主演的名字換成了您一個人,收視率是同時間段最好的!”
風紅纓:“!!”
“還有這種事?!”
“對呀。”
導演道:“現在圈裡一堆人想找您拍戲呢,我這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可不得緊著問您意下如何。”
風紅纓按了免提,點開微博以及直播平台。
一堆私信,的確有幾個劇組向她拋來了邀約。
“成嗎?”
導演忐忑地追:“片酬不是大問題,畢竟您身價擺著那。至於劇本,也不是大問題,哪裡不滿意,咱改好不好?”
風紅纓不得不佩服導演的能屈能伸,這還是片場那個吹毛求疵,藝人一但拍不好就罵罵咧咧的大導演嗎?
考慮了片刻,風紅纓道:“趙導,我知道娛樂圈奉行流量至上的宗旨,但我有自知之明,我沒那麼大的票房號召力,尤其當題材是戲曲的時候,喜歡它的人極為的喜歡,不喜歡的也許看都不會看一眼。”
導演愣了。
風紅纓繼續道:“您請我拍電影,我很感激,但我得跟您將這裡邊的利害關係掰扯清楚,這部電影一旦上映,票房應該不會很好。”
聽戲的不一定喜歡看電影,喜歡看電影的不一定喜歡聽戲。
倘若這部京劇電影拍的時間往前倒退一個世紀或者五十年,電影院絕對會爆棚,擱在今天,那就不好說了…
遙想上世紀初,華國人拍攝的第一部電影就是京劇電影,名為《定軍山》。
她有幸在時間膠囊中去過前門大觀樓看過電影,電影是金福先生主演的。
一經播放,火到什麼程度呢。
先彆提買票去大觀樓看電影的有多少人,就單論那天沒買到票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流愣是將通往前門的那幾條街都給堵住了,萬人空巷。
想到這,風紅纓不免感傷。
她再怎麼努力的去完成傳承國粹的主線任務,京劇恐怕也回不到金福先生那個年代的輝煌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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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風紅纓沒再想京劇電影的事,而是專心陪希望小學的留守兒童們。
回北京前,常繁找到風紅纓。
“拍張合照吧,我知道你為人低調,拍張照就當給孩子們留個念想也好,總得讓她們知道在背後資助她們的恩人是誰。”
風紅纓沒推辭,攬著小朋友們的肩笑著拍了張合照。
常繁沒有將照片po到‘少年京劇行公益之路’的微博上,隻單獨洗出來留給了學生們。
風紅纓每年都會抽幾天功夫來永泉村這邊,每年都會拍一張合照。
多年後,當身為蠟像師的曉曉拿出一大疊照片展示給媒體看時,網上的人這才知道風紅纓竟然十年如一日的來戈壁灘陪伴留守兒童。
曉曉po出照片後,各行各業躥出不少精英人士曬照。
照片上的女子笑容溫婉,有時穿簡單的休閒服,有時穿大紅戲服…
永泉村的孩子們親切的稱呼為纓姐姐,甚至於永泉村還有另外一個彆名,叫永纓村,永遠記住風紅纓的恩情。
近朱者赤,熟知了風紅纓的職業後,不少學生逐漸走上了京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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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泉村回來後,風紅纓再次接到了趙導的電話。
趙導嘬了口煙:“風小姐,我決定了。”
風紅纓:“決定了啥?”
趙導抖了抖煙灰:“拍京劇電影,定你了,你來演。”
風紅纓勾唇一笑:“我的身價可不便宜哦。”
趙導:“片酬隨你開口。”
風紅纓:“我不保證票房哦。”
趙導嘶了口冷氣:“不保就不保,國際四大電影節上,獲獎的電影作品好多都賣不上座,有些評委並不看票房的好壞。”
風紅纓樂了:“您不會是想送這部電影去衝獎吧?”
心真野。
趙導掐滅香煙,痞裡痞氣地說:“有何不可?風小姐,您就點頭吧,點頭了我好給您挑搭檔,您一天不答應我,回頭和你搭戲的男藝人能從北京排到上海去。”
風紅纓:“您百顧茅廬,我要是再不答應豈不是不知好歹?”
趙導:“您這是同意了?”
風紅纓:“光我同意沒用,趙導,我現在不是自由人,您得向聞人院長打報告才行。”
第二天一早,趙導拎著兩罐好茶來到聞人老的辦公室。
聞人老和風紅纓想到一塊去了,趙導明顯已經進了死胡同。
“票房什麼我都不管了,我現在就想找風小姐合作一部京劇電影,能拿獎當然好,拿不到我踹影片回家收藏。”
聞人老:“……”
你都破罐子破摔到這種地步了,我還能拒絕你?
趙導露出笑容:“風小姐說片酬打劇團賬上,這個數怎麼樣?”
說著揚起三根手指。
聞人老嘴唇顫了下,趙導一走,聞人老緩了半晌才拿起電話。
“喂,是會計嗎?”
“是我,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時想問中秋節咱們給團裡的人發禮品的事嗎?往年是一人一盒月餅——”
聞人老打斷工作人員,清了清嗓子。
“一盒少了。”
工作人員:“那兩盒?”
這幾年團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光工資就漲了兩回。
聞人老:“兩盒少了。”
“啊?”
“一箱,不對,兩箱,雙數吉祥,對了,近期有演出的獎一千現金,沒演出的獎五百。”
工作人員:“!!”
劇團種彩票了嗎?!
一年比一年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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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電影當然要一大票京劇演員,但又不能隻會唱戲台上的戲,得有鏡頭感。
經過一個月的選拔,風紅纓所在的國家劇團一共進組十來個人。
拍攝的電影叫《探花郎三拒公主》,為了拿獎,趙導略略文藝了一回,改名為:《探花郎》
從前一個電影名就能看出來故事梗概,講述的是一名少年想進朝堂為父伸冤報仇而踏上科舉之路,一番努力後考中了探花郎,不成想皇家要把公主下嫁給他。
一旦尚了公主,少年身為駙馬就不能入朝為官,不得已,少年隻能婉拒公主,這一拒就拒了三次…
趙導:“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吧?我們打算做成那種的,說唱相結合,既能詮釋京劇的美,另一方麵還能照顧到不聽戲卻喜歡看電影的觀眾。”
風紅纓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試了幾場戲後,按計劃,本該出演公主角色的風紅纓臨時被通知換了劇本。
“小風,反串行嗎?”
趙導已經和風紅纓混熟了,上來就將探花郎的劇本往風紅纓手裡塞。
“娘們唧唧的…探花郎是美,是俊,不是娘娘腔好嗎?!”
這是趙導對飾演探花郎的某頂流的評價。
風紅纓顛了顛劇本,揶揄道:“我一個女人演探花郎豈不更娘?”
趙導拍拍風紅纓的肩膀,一副托孤的表情。
“小風,加油,我相信你會是第二個雌雄莫辯的許仙,探花郎靠你了。”
風紅纓嘴角抽了抽。
來到片場看到某頂流男扮女裝演起公主時,風紅纓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位趙導是被她刺激的已經自暴自棄的開始亂導了嗎?
該說不說,某頂流有可圈可點的地兒。
“我沒拍戲前是學昆曲的,我爸媽都在昆曲學院教書。”
頂流隨口就開唱起昆曲《牡丹亭》。
風紅纓違心鼓掌:“好聽。”
扮做公主的頂流掀唇輕笑:“見笑了。”
風紅纓瞥了眼頂流,耐人尋味地說:“你打扮成這樣拍戲就不怕粉絲脫粉嗎?”
男藝人連剃個阿哥頭都不樂意,頂流男星怎麼敢在大銀幕前反串…
頂流:“怕啊,但怕也要硬著頭皮上,趙導在業界的口碑相當不錯,我信他的眼光。”
原來頂流想借這部電影轉型。
頂流:“我年紀越來越大,耍帥吸粉的花路走不了幾年,趁著人氣在,多攢幾個獎才是首選。”
邊說邊掰手指數著各種大獎。
風紅纓被頂流逗得眼淚都笑了出來。
“《新白娘子傳奇》大膽創新,邊演邊唱,當年這部劇的確風靡大江南北,甚至在國外都引起了熱議,但不代表咱們《探花郎》——”
趙導連忙捂住風紅纓的嘴,大聲道:“咱們《探花郎》也能!能能能!”
頂流握拳咬牙:“能能能!一定能!”
風紅纓:“……”
大獎有那麼好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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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如火如荼的進行。
真刀真木倉的拍起來時,風紅纓發現趙導想要拿獎的心並不是說說而已。
“袖子要這樣甩!”
穿著工字背心的趙導邊往演員身邊跑,邊接過場務遞過來的戲服外袍。
片場隨時隨地都能看到趙導在那手把手的教動作。
為了趕上明年的暑期檔,趙導隻能拜托國家劇團多來幾個人幫著指導,他一個人壓根就忙不過來。
風紅纓負責輔導男扮女裝的公主頂流。
“你原先學過昆曲,唱戲時的起勢很不錯,但其餘的動作均不過關。”
既然頂流想靠這部電影轉型走大屏幕,那她點評時當然選擇犀利不留情麵的招式。
頂流之所以能成為頂流是有原因的,隻見他很謙虛地問:“小風,那我該怎麼唱?”
【叮,恭喜宿主,賀喜宿主,春風化雨,良工心苦,恭喜宿主獲得‘桃李滿天下’教授盾牌一枚,一共六枚了哦~】
風紅纓已經習慣了這些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你演的是公主,公主身份嬌矜而端莊,所以我一般會將她定義為青衣,但是呢——”
風紅纓起範唱了一段公主的詞,續道:“但是呢,這樣未免太端莊了,不符合她的人設,畢竟人家公主三次吵著要嫁給探花郎。”
頂流呆住:“想要離經叛道,俏皮一點的,那我選花旦唄?”
風紅纓試著用花旦的範兒演了一段,隨即搖頭:“太活潑了,終歸不是正經的戲曲舞台,這樣會讓觀眾以為你演的不是公主,而是沒規矩的宮女。”
頂流兩手一攤:“青衣不行,花旦也不行,那我該怎麼演?”
趙導拖著下巴:“對呀,那他怎麼演?”
風紅纓:到底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
“兩者結合吧。”
風紅纓翻開劇本,指了一處讓頂流跟她學。
吟唱完,趙導眼前一亮。
“不錯不錯,有公主那味了。”
頓了頓,趙導又道:“小風,你們唱戲一行不是最忌諱各行當混淆吧,公主她既演青衣又演花旦,這兩個行當所代表的形象相距甚遠…改了會不會惹戲迷們怒火?”
“不會。”
風紅纓笑了笑:“公主三次懇請賜婚,三次被拒,這三次是在三年之內發生的,她年歲其實並沒有多大變化。”
“依年歲算,她該用天真浪漫的花旦來唱,但她的心境變了,變得逐漸穩重,這下剛好銜接住了青衣形象。”
趙導豎起大拇指:“看來在唱戲方麵,還是你們這些專業的人比較在行。”
說著扭頭對頂流道:“你按照她說的去演準沒錯!”
頂流點頭。
找對了路子後,拍起來就格外的順。
分了三個組,三組同時開拍,滿打滿算花了兩個月,電影終於殺青。
但這並不意味著結束,接下來才是關鍵環節。
——配音。
現場音雜,收音不順利。
何況這是一部又演又唱的電影,演技上過了關,唱腔可不能拖後腿。
不止演員的唱詞要重新配音,就連電影裡邊所用的打擊樂器與管弦樂器都要另外配音,可謂是個大工程。
趙導狠吸了口煙,然後打開手機通訊錄。
“小風,得麻煩你花點時間來錄音室給探花郎配個音哦。”
風紅纓很爽快的答應了。
掛電話前,風紅纓還是禁不住多嘴了一句。
“趙導,公主的配音你作何打算?”
頂流…
頂流演技不錯 ,還會唱點昆曲,但唱起速成的京劇簡直拉胯到不行。
要不是礙於頂流有幾千萬粉絲護著,風紅纓在片場的時候就想拿針線將頂流那張性感的嘴給縫起來了。
趙導手抖了下,燒製猩紅的煙灰啪嘰掉到了褲子上。
“找人配。”趙導深深感慨,“小風,我真特麼佩服你,對著他那副跑調能跑到外國去的嗓子,你竟然忍了兩個月沒揍人?”
風紅纓:“我是國家好公民,堅決不做犯法的事。”
趙導:“……”
“你有合適的人選介紹嗎?”趙導問,“有的話介紹給我,價錢好談。”
風紅纓:“我們團一半的人都在你劇組幫忙指導,他們這段時間累的夠嗆,你甭再打她們主意,我們院長說了,過些天要帶她們出去旅遊。”
趙導:“真有錢。”
風紅纓齜牙:“我代表國家劇團謝謝趙導的片酬,沒有您,就沒有大家旅遊的機會!”
趙導:“……”
趙導不死心:“真沒推薦的人選?”
風紅纓:“團裡的人你彆指望,這樣吧,我幫你問問我朋友,我有幾個擅旦角唱腔的室友。”
趙導狂喜:“那公主的配音人選我交給你咯!剩下的樂器配音我自己想辦法。”
“樂器配音——”
趙導:“怎麼了?”
風紅纓:“這方麵我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是不知道趙導願不願意用?”
趙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