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虞淒風苦雨地拿手機,有些艱難地打了幾個字——你上輩子就喜歡他,還有了他的孩子。
君月月看完之後,終於知道今天這一通鬨的症結在哪裡了,但是忍不住笑得渾身發抖,她把頭抵在方安虞的膝蓋上,一直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才抬眼深吸一口,摸了摸方安虞的臉蛋,帶著鼻音說,“那孩子是你的啊。”
君月月抽噎了一聲,對上方安虞僵直的眼珠子,在笑著,眼淚卻不聽話地流下來,“你真的傻嗎!”
她推了一下方安虞的肩膀,“你沒算過嗎?我是在和你有過親熱後才懷孕的啊,我和午振飛,兩輩子都清清白白的,讓你撞見他親我那一下,就是最過分的了。”
方安虞一隻手撐在身後,被君月月推成什麼姿勢,就是什麼姿勢,眼珠子都不動了,呼吸也停住,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似的僵在那裡。
“我是……”君月月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我是不敢跟你在一起,才說是他的,我……對不起你。”
君月月說著上前抱住方安虞,“對不起……那時候我們之間,還有你弟弟之間,都鬨得太厲害了,我又那麼對你,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敢,也不配和你在一起,才選擇走的,我想把孩子生下來,但是……對不起。”
方安虞一直僵著,憋到險些自我窒息,才終於猛的吸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之後,緊緊抱住了君月月。
兩人隔著一輩子,終於把誤會解開了,兩小隻都哭得很厲害,但是外麵夜空中卻出現了星星。
癱在花架旁邊的午振飛終於能夠有點力氣了,艱難地爬起來,托著沉重的步子,水鬼一樣滴滴答答著,三步一噴嚏地回家了。
屋子裡的兩個人,哭到眼睛紅腫,上氣不接下氣,在彼此的擁抱中骨頭都發疼的時候,才終於放開了對方。
君月月一會哭一會笑,絮絮叨叨地把自己上輩子就想說的事情都說了,“我後來一直都喜歡你的,隻喜歡你的。”
君月月捧著方安虞的臉,現在沒有電,屋子裡隻剩下遠處路燈勉強映進來的燈光,君月月說,“我愛你,安虞,你彆胡思亂想了,我本來想著先出國,把孩子生下來,等到他長大點,我就帶著他回來找你,你就算恨我,你那麼心軟,肯定會原諒我的。”
君月月說,“我到最後想的也是你,我在和你上床之前,就已經愛上你了,我不是想要利用你,也不是非要君家不可,我就是情不自禁。”
君月月到現在都記得,那天方安虞站在樓梯口等她,準備好的小本子上麵寫的字,每一個,都是有些潮乎乎的,不知道小本子在手裡抓了多久,每一個字,都是擊垮君月月防線的重擊。
如果不是方安虞,君月月難以相信,有些人隻要遇見,就絕對會深陷其中,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從上學開始喜歡方安宴那麼多年,甚至不惜為了接近他嫁給方安虞,卻沒用上兩個月,寥寥幾次的接觸,就推翻了幾年的倒追,飛快移情。
君月月當時自己都不相信,那一世太亂了,她的遲鈍,方安虞的隱忍,傷害,瘋狂,憎恨,親人反目,太多太多的因素,讓她顧忌讓她疲憊,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雖然結局終究是淒慘收場,卻幸好,他們雖然每每交集,必然是不愉快的,但是卻終究是相愛的,還有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
方安虞在打嗝,哭得太狠了,就打起來不停,一個接一個。
君月月說的話,他都有好好地聽著,但是因為這一切夢寐以求,都來得太突然了,所以他根本不能反應,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隻是一雙眼黑幽幽地一直看著君月月,片刻都沒有錯開視線。
原來是這樣。
方安虞滿腦子都是循環往複著這樣一句話,他做夢都沒敢這樣想過,原來他以為自己遙不可及的那個時候,他想要的東西就已經在他的手裡了。
兩個人的錯過,其實不能怪君月月一個人,那時候,如果他敢像這一世一樣,求她和自己在一起,他們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錯過終究是遺憾的,方安虞心中被遺憾絲絲牽扯,疼得不明顯,卻不休不止。
君月月把一肚子話都倒乾淨了,坐在方安虞的對麵,抓著他的小腿捏了捏,“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方安虞看著她,好一會才拿過手機,打下幾個字——你說明天請假陪我,是真的嗎?
君月月噗嗤笑了,歎氣道,“當然是真的。”
方安虞點了點頭後垂頭看著手機片刻,在君月月準備給他換掉潮濕的衣服的時候,打了一句話遞給君月月看。
折騰了足足一晚上,君月月看手表,都快四點了,外麵都要亮天了。
她是真的累,不過兩個人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君月月還是很高興的。
神經一放鬆,她打了個哈欠,打著哈欠側頭看手機屏幕的時候,就看到上麵寫道——結婚後第一天,你在陽台上跳舞,我就喜歡你。
君月月哈欠卡住,她其實一直也不太敢問方安虞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她當時真的太惡劣了,她都不知道方安虞為什麼會喜歡她,如果易地而處,君月月絕對會恨死敢那麼對待她的人。
她猜想著,或許是兩個人睡過之後?畢竟有人說男人因性而愛,方安虞說不定就是因為和她親熱過,又沒有其他關於女人的經驗,才會喜歡她。
卻沒想到,竟然這麼早。
他這麼早就喜歡她了。
在那個她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借助方安虞接近方安宴的清晨,她早起心情很好,還沒有來得及對方安虞惡語相向。
君月月記得,她是抱著一個綠色的水壺,抱著雙人舞對象一樣穿著睡裙在陽台轉了幾圈,去澆了陽台上的花。
清晨陽光映照,少女穿著睡裙赤著腳,抱著他平時拿在手裡的水壺翩翩起舞,澆灌隻有他才會去在意的,生長在花盆裡麵的和他一樣無聲無息的生物。
她是以這樣瑰麗的姿態出場,在方安虞枯燥蒼白的人生中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那之後很久很久,君月月對他做了很多壞事之後,還是遮蓋不住最初的色彩,還是讓他逐漸沉迷。
他眼睛看向她時,還是她為彆人歡欣雀躍的時候。
“這可真是虐戀啊,”君月月嘟囔了一句之後,抽了抽發酸的鼻子,“快換衣服吧,我們趁著天還沒徹底亮起來,睡覺!”
兩個人又換衣服,又換被子,幸好事先領被子的時候,就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原因多備了一些,換起來就很方便。
君月月和方安虞躺下的時候,兩個人除了眼睛有些腫,情緒都穩定下來了,方安虞摟著君月月,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地蹭著。
君月月摟著他的腰,有些昏昏欲睡,被溫暖的被子覆蓋,又被喜歡的人抱著,她有些昏昏欲睡,不過她不敢睡。
怕方安虞想要跟她說話,她再睡了又惹他不開心了,畢竟今晚這一場“禍”的起源,就是她沒有好好地陪他說話。
不過這一次方安虞的話尤其稀少,君月月等了好久,還問了兩遍,方安虞都沒搖頭,後來外麵天色逐漸亮起來,君月月感覺到方安虞起身去拉窗簾了,屋子裡重新黑下來,君月月很快就睡著了。
她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君月月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的時候,真的是通體舒暢,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陽光瞬間就灑滿她身上。
廚房飄來香氣,有細微的聲音,應該是方安虞正在弄吃的,君月月也沒著急這時候去請假,反正也來不及了,就直接放鴿子吧。
她比較稀奇的是方安宴他們竟然也沒來敲門,君月月起身穿著拖鞋下地,就看到方安虞正背對著她在煮東西,倆個人做飯是真的不行,同樣不行的還有方安宴和姬菲,最會做菜的,竟然是曆離,連基地裡幾個食堂大媽都不是對手。
好在君月月不挑嘴,方安虞從前吃得精細,現在也什麼都不挑了,還會做簡單的飯菜,說起來,她養嬌花的計劃還是沒成,到底也還是沒能保住方安虞的恒溫外罩,讓他跟著她遭罪了。
君月月感歎著從身後抱住方安虞,側身朝著鍋裡看了看,是青菜香腸湯。
“昨晚睡那麼晚,怎麼不多睡會。”君月月伸手揉了揉眼睛,眨了眨,沒有一丁點哭過勁兒的疼痛和酸澀,更沒腫,很顯然方安虞已經幫她治療過了。
真貼心啊。
君月月揉眼睛的功夫,方安虞轉過頭查看她的眼睛,君月月搖頭說,“沒事兒……”
然後動作又一頓,方安虞本來就長得白,木係異能讓他變得幾乎沒有什麼瑕疵,但是他一直很執著的不肯弄掉臉上的那條傷疤,此時此刻,不見了。
君月月伸手在他的臉上摸了摸,光潔平滑,她笑了笑,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方安虞從兜裡拿出手機遞給她,上麵是早就打好的字——來電了,去洗漱吧,我已經幫你請假了。
君月月美滋滋地去洗澡,洗好之後,就和方安虞一起吃了“早飯”。
兩個人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兩個人穿得十分花枝招展,和門口不遠處的幾個商量著修昨晚狂風暴雨弄壞的東西的人碰頭,君月月正和方安宴對上視線。
“你怎麼沒去訓練?”君月月開口就問。
方安宴看了一眼他哥哥,很顯然也看到他哥臉上的傷疤不見了,和一個人合力扶著一個倒了的籬笆撐杆,愣了下才看向君月月,“不是你說一直訓練也不好,今天全員放假休整基地嗎?”
君月月感覺到方安虞捏了一下她的手,啊啊兩聲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對,休整基地,我和你哥去基地的後麵巡視一下。”
方安宴頗為無語,她要是不拎個塑料袋子,裡麵裝一堆小零食,他就要信了。
不過他也還是抿唇,在方安宴看來這種行為很幼稚,但是方安宴知道,他哥哥一定很喜歡,所以他什麼也沒說,繼續沉迷地扶起成片倒塌的籬笆和花架。
沒人知道昨晚上的那場狂風暴雨,來自站在他們麵前的這位看上去溫潤無害的招人喜歡的雙係異能者,不過君月月有些心虛地拉著方安虞路過被暴雨摧殘得零落一地的爬藤玫瑰旁邊時,方安虞沒走一步,他身側的玫瑰爬藤,就神奇地從小綠抹布變得枝葉舒展了,含苞待放得甚至徐徐綻放開來。
君月月注意到的時候,方安虞的身後豔紅色的鮮花開了一路,他踩著一地落紅,像反手點化世間萬物的仙人,雙眼純澈地看過來,這世界上的任何勾引,在他這樣看過來的時候,都黯然失色。
總之她被迷得五迷三道,被方安虞拉著朝著後山走的時候,心臟砰砰跳得像是要和早戀對象鑽小樹林親嘴兒一樣激動。
君月月不住地想著,要是她上學那會兒就喜歡方安虞,他比方安宴就大一歲,她十七他十八,兩個人那會兒來一段青春的碰撞,得多引人折腰啊。
後山這邊其實可以直通當時他們考察的那條路,也就是休德鎮不遠的地方,建造度假村的時候,這片被老高的圍牆圍起來了,前世的時候這裡有個小門,用來接收帶著物資投靠的幸存者,當時君月月和他們小隊還來求助過,可惜沒物資,曆離那個黑心肝的沒有讓他們進。
不過現在這裡根本沒有入口,都是圍牆,不過還沒像上一世那樣,被曆離用石頭強化過。
兩個人找了一個避風背陰的斜坡鋪開毯子坐下,小零食都拿出來擺在上麵,笑著交流這些日子以來,彼此都覺得很好玩的事情。
毯子是折疊的,很大,打開之後就能躺下,君月月打開了一袋水果軟糖,給方安虞吃了一個,自己也吃了一個,用舌尖抵著,笑眯眯地看著被樹葉割裂的已經不刺眼的陽光,說道,“我們要是再早一些認識就好了。”
方安虞側頭,君月月說,“我就能勾引你犯罪。”
方安虞露出笑意,手機打字——要是你勾引,我一定會上鉤的。
君月月咯咯笑,方安虞又打字——要是我勾引你,你會上鉤嗎?
君月月點頭,“會的,我要是先遇見你,絕對會愛你愛得不可自拔。”
方安虞卻坐起來,盯著君月月看了片刻之後,慢慢起身,直接伸手拉下了他外套的拉鏈。
君月月:……?
方安虞打字——勾引你。
君月月咽了口口水,看著周圍一片青翠和方安虞白花花的皮膚,感覺嗓子發緊。
平時這裡說不定會有普通人體能測試跑步,但是今天全員休息……
君月月還是有些不放心,意誌不怎麼堅定地猶豫道,“不好吧……這裡光天化日的。”
君月月話音一落,他們身邊不遠的樹突然瘋狂地抽枝散葉,縱橫編織,像個吊著的籠子,迅速從高處朝著兩個人兜頭罩了下來。
撲鼻的綠植香和方安虞的吻輾軋過來,君月月眼裡隻剩下細密樹叢透進來的點點光影……
這是個很神奇的體驗,開頭有多浪漫,過程有多麼的膽戰心驚,從君月月手指甲縫隙裡麵的樹葉纖維和綠色的暈染就能看出來。
總之這個人跡罕至的小山坡上,一整個下午,都彌漫著輕輕淺淺的,像是隱忍到極致才會發出的哼哼,被微風一吹,卷到四麵八方,羞煞了成片的野草綠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