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得不說, 陸持雖然因為腦袋挨了一棒子的緣故, 頗有些奇遇。可他本質上畢竟是個還沒畢業的高中生。他可以憑借自己聰明的腦袋瓜兒看破一些隱藏在漂亮數據背後的蠅營狗苟端倪貓膩。但是生活局限, 他並沒有經曆過什麼太高端的，獨屬於成人社會的商業競爭勾心鬥角，當然也沒經曆過這種被跨國集團的董事長兼創始人驟然擺上談判桌的局麵。
所以當嶽爸爸突然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時, 陸持下意識的愣住了。他有些局促的站在嶽爸爸的對麵，即便是隔著一張厚重的實木大班台, 他仍然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一股氣勢。
嶽爸爸麵無表情地看了陸持一眼，繼續說道：“剛才你的想法我也聽過了。我承認, 從這些數據上看, jk科技這支股票或許存在坐莊的跡象，也很可能如你所說的，會有崩盤那麼一天。可這些事實跟我們嶽氏集團又有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站在陸持旁邊的嶽斌就不乾了：“爸你要乾嘛呀？擺著一張臭臉想嚇死誰！我之前電話裡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嘛——”
“你閉嘴！”嶽董事長麵無表情地看了眼二兒子，沉聲說道：“我還沒說你呢！什麼情況都不確定就敢把事情攬下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做法會給嶽氏集團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有沒有想過這種做法會給集團樹立多少外敵？”
麵對老爸的斥責，嶽大校草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 嗤之以鼻的道：“在商場上做生意，難道還怕得罪人嗎？”
“在商場上做生意固然不怕得罪人。”嶽大哥微微一笑, 施施然的說道：“可要是因為一個高中生的話得罪了一幫強敵，自己又沒賺到什麼好處的話。傳出去了並不是武勇慈善，而是貽笑大方了。”
“大哥你——”嶽斌氣呼呼的瞪了他大哥一眼, 無話可說。
嶽爸爸又看了一眼氣的直跳腳的小兒子，然後把視線移到若有所思的陸持身上：“我想嶽斌應該跟你說過了，嶽氏集團也持有一部分jk科技的股票。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jk科技股票上漲，我們集團持股賺錢，jk科技股票下跌，我們可以提前平倉全身而退。更進一步來講，我們還可以利用你的這些數據做空jk股票……無論怎麼做，收益都比直接戳穿jk科技的效果更好。那麼你來告訴我，嶽氏集團憑什麼要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得罪那麼多業內同行，去幫那些隻知道跟風搶股的陌生人？”
嶽斌哼了一聲：“不想幫忙還要利用彆人的數據賺錢，你還真是我親爹！”
嶽爸爸沒吭聲。
“陸持同學，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一句俗話，叫做無利不起早。”嶽大哥接過嶽爸爸的話茬，諄諄善誘的繼續說道：“你也應該聽說過那句話，叫做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可是商場上的大忌諱。”
嶽大哥微微一笑：“jk科技自上市以來，融資超過六十個億，經手這支股票的證券營業部超過兩百家。這麼多錢這麼多人在股市上流通，你以為除了你這個高中生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留意到jk科技的貓膩嗎？”
陸持又是一愣。
嶽大哥繼續說道：“你剛剛接觸國內的股市，可能還不清楚，其實從96年開始，股市上就一直存在著坐莊的跡象。隻不過這兩年風氣更甚。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所以國家才會在去年頒布《證券法》。隻不過一項法律從正式頒布到徹底落實，也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就算要依法判刑，那也要有確鑿證據。這些證據可不是你光憑數據做推論就行的。比如說jk科技，如果不是他們內部大量拋盤處理簍子，你就算知道他們坐莊也沒什麼用……”
畢竟，隻要大股東不拋盤，股價就不會降。股價不降的話，股民絕對不會相信這種說法——誰讓比起嶽氏集團這些在股市上不溫不火的實業股票，人家jk科技不但選入了道瓊斯指數華夏標本，還是被幾大專業雜誌聯合力捧及看好的大牛股呢！
嶽氏集團貿然行動，除了打草驚蛇，也隻能落得個被不懂行的外人笑話是“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的下場。所以說很多時候，想要做成一番事業，時機比實績更重要。
電光火石間，陸持突然想到了什麼，試探著說道：“我聽嶽斌說過，嶽氏集團想要成立一家金融研究所，目的就是想成為華夏股市的投資風向標。”
“《證券法》從頒布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可是大家並沒有聽說過，有哪隻股票或者哪個莊家因為操縱股市的原因被判有罪。所以……如果我們運作的好，jk科技很可能會成為第一支被判刑的股票。那麼這支股票一定會被記下來，因為曆史上所有的第一名都有這種待遇。”
陸持腦子轉的飛快，努力整理思緒道：“如果披露jk科技的是嶽氏集團旗下的金融研究所，屆時這家金融研究所也會被銘記。再加上恰當的宣傳炒作，嶽氏集團的金融研究所很容易奠定業內權威的地位……”
陸持並不是受過專業教育的金融人士，所以他的詞彙並不標準，甚至還把一些娛樂圈常用的名次也帶了進來。但是詞彙量的不專業並不能抹殺這些話的天賦靈性。老奸巨猾如嶽家父子，很快就從陸持的這番話中提煉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父子二人相視一笑，正要開口，去沒想到自顧自沉思的陸持反而給了他們更大的驚喜。
“做空jk科技也不是不行，可是我覺得嶽氏集團既然想要塑造金融研究所的權威性，就不能用嶽氏集團名下的公司做空jk科技。因為這麼做的話，很容易引起大家不好的觀感。畢竟及時止損也是受到損失了。在這種情況下，嶽氏集團隻有跟大多數人保持同一步調，才能最大限度的激起民眾的同理心。心理學上講……”
“所以綜上所述，我覺得嶽氏集團以金融研究所的名義戳穿jk科技是一場騙局的隱性收益，比做空jk科技的收益更好。而且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同時做空jk 科技。否則，一旦被人發現的話，很容易兩麵不討好。”
陸持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舌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繼續補充道：“而且我覺得一旦嶽氏集團做空jk科技的話，被發現的可能性是八八.22%……”
“你居然還算出個精確數字？！”嶽爸爸和嶽大哥都笑了。
這兩人一笑，書房裡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嶽爸爸再次恢複了慈父好老公的“嘴臉”，恨不得眉開眼笑的看著陸持，毫不吝嗇的誇獎道：“小持果然是個天賦很棒的孩子。你這麼厲害，有沒有興趣擔任金融研究所的顧問？”
“啊？”不太理解話題為啥會轉到這裡，陸持不由得一愣。
剛剛還被老爸和大哥的反應氣到跳腳的嶽大校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嘚嘚瑟瑟的翹起了小尾巴：“怎麼樣，我的眼光不錯吧~我們家小路癡可厲害呢！你們還不相信我的話，還想故弄玄虛考驗人家一把怎麼著？虧你們還是我親爹親大哥呢！”
“一家人，怎麼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是，是，是，你家同學特彆厲害。厲害的我跟爸都想三顧茅廬了。”
嶽大哥順毛安撫了一下弟弟，然後衝著陸持豎了豎大拇指，也毫不吝嗇的誇獎道：“不瞞你說，為了籌措研究所的事兒，我最近一年麵試了不少金融領域的高材生，國內外小有聲名的那些分析師和操盤手我也接觸了。”
“他們的想法確實很成熟，有些理念也很先進。不過像你這樣，年紀這麼小就能觀察入微，甚至僅憑一些數據就能直接掌握一支股票龐大脈絡的分析師我確實沒見過。更不要說憑借一支股票的k線圖和交易量以及相關的政策就敢推演第二天的股票走勢圖……你的這些做法，讓我想起了幾十年前的格雷先生……你知道格雷先生嗎？”
陸持搖了搖頭。
嶽大哥笑了笑，繞過大班台走到另一邊的書櫃上，抽出基本書遞給陸持，笑著說道：“那是一位非常厲害的金融分析師。他奠定了現代金融投資的理論基礎。我覺得你們很像。你知道喬恩嗎？三年前的亞洲風暴就是他造成的，他是格雷先生的弟子。我覺得你會對他們的經曆感興趣。”
陸持接過嶽大哥手中的幾本書，剛看了個封麵，就聽嶽大哥笑道：“這幾本書送給你了。不過現在還不能看，我們沒有時間……想要戳穿jk科技的騙局，這些數據還不夠。我們還需要更精確的分析報告。”以及更細致的操控手段。
嶽大哥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再一次問道：“陸持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做我們金融研究所的分析顧問？”
沒等陸持開口，嶽大哥繼續說道：“按照國際慣例，華爾街最一流的金融分析師的年薪是十萬金，不過這裡是華夏，而且你的情況注定不能站在人前，考慮到你的專業能力和時間安排，我們想聘請你來擔任金融研究所的兼職顧問……年薪十萬華夏幣。”
陸持差點被一口口水嗆到——打從他研究金融股票到現在，一共賺的錢都沒有一萬塊。嶽氏集團居然肯花十萬塊聘請他做金融分析師，還是兼職的……老實講陸持自己都不知道他能乾什麼。
陸持雖然腦子聰明，但是城府不深。心裡邊兒想什麼臉上立刻表露出來。嶽大哥見狀，又是一笑。耐心解釋道：“當然了。考慮到你還要上學，研究所也不會給你留太多的項目。每個月你隻需要幫我們看兩隻股票就好。除此之外，研究所的內部資料隨你翻閱，每個月還有三天的培訓時間，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會親自幫你解答。”
換而言之，嶽大哥是準備親自培養陸持了。
陸持雖然城府不深，但是心思通透，要不然也不能從一大堆真真假假的資料數據中直接剝開jk科技的華麗外衣，識破這些莊家的真麵目。所以他一聽嶽大哥這話就明白了對方的好意。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不成了我占事務所的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