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謝謝你們了,簡直幫了大忙,這雨來的突然,我們真的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霍稷轉過頭,發現是兩個年輕人,年紀不大,大雨衝刷過後的形象,比較的狼狽。
他從前座將車上的紙巾遞過去。
“先擦一擦吧。”
天氣這麼冷,身上的衣服原本就厚實,再這麼一濕,不生病,那都是體質好。
其中一個接過紙巾,連忙說道:“謝謝。”
說著抽出幾張,抬手幫身旁的男子擦了擦臉頰。
“快擦一擦,你剛才淋了那麼久的雨,可千萬彆感冒了。”
“我自己來,你也趕緊擦擦。”
因為雨很大,車子開得並不快,從草坪出去以後,便上了馬路。
這邊的路上燈光不是很亮,能見度非常低。
霍稷抬手摸了摸厲清弘的衣服,濕噠噠的,又冰又冷,哪怕是車子裡開了暖氣也不管用。
“我來開吧,你先將衣服脫下來。”
厲清弘搖了搖頭。
“這會能見度太低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霍稷。
幸好,也隻有羽絨服濕了,裡麵的衣服是乾的,車子裡暖和的很,隻穿著一件也不冷。
陛下沒再說話,怕影響他開車。
外麵的雨刮器已經開到了最大,雨打在玻璃上,劈裡啪啦作響。
霍稷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兩個人說道:“車子待會會駛上高架,沿途不會停車,我們直接回酒店。”
後麵的人頓時意識到對方是什麼意思。
“不方便停車的話,那我們就一起吧。”
霍稷沒再說話,隻是幫忙看著路。
他現在隻想早點回到酒店,讓厲清弘將這身衣服給脫下來。
幸好上了高架之後,雨勢漸漸小了下來,車速也快了很多。
“阿信,要是困得話,你先睡會,到酒店了我叫你。”
“我不困,就是有點冷。”
後麵傳來微微的動靜。
霍稷微微側過頭,看見那個個子高些的男生將另一個男生給抱進了懷裡,輕聲說道:“再忍忍,很快就到酒店了。”
這兩人原來是一對情侶。
車子開了兩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酒店。
那一對年輕人想給霍稷轉賬,被拒絕了,最後塞給他一張名片。
“先生幫了我們大忙,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幫忙的,還請儘管說。”
霍稷惦記著厲清弘那一身濕漉漉的衣服,隨手收下名片塞進衣服口袋,就沒再管這兩人,回了房間。
兩個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換下身上這身濕衣服,洗個熱水澡。
好在套房很大,裡外各有一個洗浴間。
換了睡衣躺在床上,霍稷提吊著的心這才落下來。
今天的情況還是挺危險的,如果不是撤離的及時,等上遊湍急的水全都往下湧的話,那可就非常危險了。
黑燈瞎火的,連求救的對象都沒有。
厲清弘也很快出來。
霍稷緊緊地盯著他:“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厲清弘搖了搖頭,他身體一向很好,又經常健身,這點雨不是什麼大問題。
反倒是霍稷。
厲清弘抬手摸上了他的額頭,麵色微沉。
“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聽他這麼一說,霍稷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確實有些頭暈。
剛才淨顧著擔心了。
厲清弘看著對方紅透的臉頰,開始懊惱。
“你發燒了,先躺下休息,我來聯係醫生。”
霍稷的身體太容易生病了,一點風吹雨打,就足以讓他倒下。
陛下一言不發,雖然早就習慣了生病的感覺,但是這感覺總歸是令人不舒服。
厲清弘穿著濕透的衣服泡了兩個小時,一點問題都沒有,可他隻是吹了吹風。
霍稷拉住他的手,抬起眸子看著他,平日裡的那點精神這會完全消失不見了,隻剩下軟軟弱弱的模樣。
“我要是開始健身的話,也會跟你一樣嗎?”
健身確實很難,但他不想再生病了。
總是讓人擔心。
厲清弘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
霍稷:“好。”
身體太累了,發燒帶來的反應讓他全身都使不上勁,醫生還沒到,他就先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睡夢中,他並不是很舒服,身體一會冷,一會熱,口還乾的很。
耳邊有人在說話,但聽得不是很分明。
但又漸漸清晰了起來。
“陛下這身子是一日都不如一日了,哎……”
這好像是趙太醫的聲音。
霍稷有些疑惑,自己怎麼會聽見趙太醫的聲音,他不是都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嗎?
“趙太醫,依著陛下現在的身體,他還能堅持多久。”
這是……秦垣琛。
趙太醫:“這個不好說。”
妄議陛下的身體可是大罪,他這是不敢說。
秦垣琛:“您儘管說,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趙太醫猶疑了一下,終是咬著牙說道:“頂多……兩個月。”
秦垣琛:“隻有兩個月了嗎?”
秦垣琛的聲音很是乾澀,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無端的有種讓人揪心的感覺。
霍稷一時間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夢裡,還是又回到了他的皇宮裡。
鼻尖纏繞的是他宮殿裡經常點著的熏香,他最喜歡這個味道,可以讓他靜心,凝神。
趙太醫走後,霍稷能感覺到有人靠近了他,在床前站了很久,然後緩緩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阿稷。”
秦垣琛叫了他的名字。
霍稷雖然眼睛睜不開,可內心卻大為震感。
秦垣琛這人,平日裡嚴謹的很,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君臣禮儀在他來看,是不可以被打破的。
上一次秦垣琛叫他阿稷,還是在十多年前。
從那以後,他喊的最多的,就是皇上,陛下。
自稱微臣。
“阿稷,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才能救你,你告訴啊。”
手背上傳來一陣濕潤的感覺。
秦垣琛,他哭了。
聲音嘶啞,完全沒了元帥平日裡震懾人的風度。
霍稷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像是有一隻大手,緊緊地拽住他的心口,呼吸不過來。
他想告訴秦垣琛,不要擔心,死亡不過是他的重生,他不會真正的消失,他還會在另一個世界活下來。
可是眼睛睜不開,身體動不了,他什麼都做不了。
霍稷忍不住掙紮起來,他想掙脫身體的束縛,想要告訴眼前的人。
彆再哭了。
霍稷猛地坐起身,猝然睜開雙眼,喊了一聲:“秦垣琛!”
鼻尖的香味漸漸消散,霍稷有些散亂的眼神也逐漸聚焦,眼前的畫麵映入眼簾。
微弱的燈光在床邊亮著。
他還在酒店裡,剛才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夢。
霍稷全身都被汗給濕透了,那種真實的感覺讓他覺得心裡慌慌的,落不著實處。
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背。
霍稷猝然轉過頭,厲清弘坐在他的身旁,皺眉看著他。
“你衣服都濕了,坐著彆動,我去重新拿一套。”
霍稷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走到行李箱那邊,拿了一套睡衣過來。
手背上有些疼,他抬起手,白皙的手背上有些淤青,應該是吊過水了。
他這身體就是這樣,一旦生病,吃藥是沒用的,必須要輸液才行。
厲清弘將睡衣遞給他,表情有些奇怪地問道:“要幫你換嗎?”
霍稷抬手接過:“不,不用,我去衝個澡。”
身上黏膩膩的,難受的很。
陛下還有些恍惚,總覺得手背上還殘留著眼淚。
他抬起手,除了看到那個針眼,彆的什麼都看不見。
洗完澡,意識才好像清醒了一些,再回到床上的時候,厲清弘已經將床單被套又重新換了一套。
剛才流汗,將床單都打濕了。
霍稷爬上床,重新蓋上被子。
“你一直都沒睡嗎?”
厲清弘搖搖頭,他眼下還有些烏青。
“你發高熱了,燒的很厲害,醫生剛走沒一會,留下了藥。”
他不敢睡,生怕睡著了,霍稷會出現彆的狀況。
但現在出了一身汗,熱度已經退下去了。
霍稷恢複了一點精神,就覺得肚子有些餓。
晚上也沒吃多少,又一路折騰,回來後就病倒了,體力耗儘,這會是真的餓了。
他摸了摸肚子,眼巴巴地看著厲清弘。
對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厲清弘鬆了一口氣,拿著衣服起身。
“我去讓酒店送點吃的過來。”
霍稷看著他走出去,垂下眸子,拿過一旁的手機。
這會已經是淩晨五點了。
這個點,天還沒亮,外麵黑漆漆的。
霍稷靠在床頭上,耳邊似乎還殘留著秦垣琛的哭聲。
他什麼時候見秦元帥哭過?
這到底是他的夢,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陛下一隻手揉了揉腦袋。
死之前那段時間,他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每日都在喝藥,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床邊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人,又走了很多人。
但是他知道,秦垣琛一直都在的。
他一直都在自己床前侍疾,怎麼說都不走,不知道熬了多少個夜晚。
可也隻有這個人守在他床前的時候,他才是安心的。
厲清弘很快端著吃食進來。
不是之前淡而無味的粥,而是幾分精致小巧的點心。
旁邊還有一杯溫熱的奶。
點心甜而不膩,很酥脆,味道也不一樣。
吃了幾個之後,霍稷又將一旁的奶給喝完了,這才覺得恢複了些力氣。
厲清弘又將東西都收拾好,送出去,這才重新上了床。
霍稷看著對方這熟練的動作,忍不住想,他們倆怎麼就這麼自然地睡到了一張床上呢?
厲清弘看著他發呆的眼神,伸出手又摸了摸腦袋:“已經不燒了,還有彆的地方難受嗎?”
霍稷搖搖頭,動作做到一半,又緩緩說道:“嗓子有些疼,想咳嗽。”
厲清弘皺了皺眉頭:“這會時間還早,再睡會,睡醒了,我讓醫生來看一看。”
霍稷倒是沒怎麼當回事,比起以前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樣子,風寒對他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他這會倒是一點也睡不著了。
可厲清弘還沒睡。
霍稷又重新躺下去。
“你也睡會。”
厲清弘低低地嗯了一聲,但是情緒不是很高。
霍稷就這麼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身邊的人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霍稷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
厲清弘突然問道:“阿稷,秦垣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