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林然然住的西屋的門框就被王招娣咣咣咣的鑿響了,她罵罵咧咧地扔了鑿門的爐鉤子,裹緊身上的花棉襖提拉著大棉鞋回屋了。
炕早就熄了,露在被子外麵的額頭和鼻尖一片冰涼。
林然然一個咕嚕爬起來,套上晚上蓋在被子上的舊棉衣棉褲,把被子疊好放在靠近炕頭的位置,在地上使勁兒的蹦了幾下暖和暖和就出去了。
她先屏住呼吸把放在東屋門口的便盆倒去房後的茅廁,把灶眼捅開,加了點乾草,往破舊的臉盆舀了個盆底的涼水,哆哆嗦嗦地洗了洗手和臉,再往盆裡舀了半盆水坐在灶上,這是要給東屋的一家四口洗臉用的。
等拌了雞食喂了雞,去村東頭挑了兩桶帶著冰碴的井水回來,天已經蒙蒙亮了。
她敲了敲東屋的門,理了理枯黃的亂發裹上破舊的頭巾就出了門。
村東頭有個大院子,是以前一個姓袁的地主家,青磚大瓦的很是氣派,他跑了以後院子被村裡收回,開始是給臨近的幾個村子當小學教室來著,前幾年運動的時候從縣裡來了一群娃娃兵,又打又砸,把老師都□□走了,好好的房頂也給捅漏了,窗戶砸了,門卸了,院牆上寫滿了大字標語。
村長把房子簡單修了修,小學也不辦了,就當了村裡的大食堂。
等進了灶房,田奶奶已經到了,正在捅爐子燒火,看到林然然笑嗬嗬的,“然然來啦?咋不多睡會兒,天兒還早著呢。”
林然然對著田奶奶笑了笑,蹲下幫著添柴火。
田奶奶是生產隊隊長林衛黨的娘,一直很喜歡林然然,也很可憐她。
當年看不慣林建國兩口子把剛滿10歲的孩子趕下地出工,田奶奶就讓兒子林衛黨給林然然調個輕省點的工種。
林衛黨這輩子就聽他|娘|的,作為生產隊大隊長自然對村民的工種有絕對的分配權,當即給林然然換了個做飯的活兒,因為年紀小每天記6工分。
在村裡做飯算是個輕省活兒,多少人想去去不上呢,要不是林衛黨性子直脾氣大大家都怕他,說情送禮想去做飯的早就把他家門檻踏破了。
這樣的好
事兒竟然落掃把星身上了?王招娣自然生氣,第二天就把林然然趕去下地,自己去食堂做飯去了。
田奶奶看她來了還不明白嗎?瞟了她一眼二話不說就出門了。
林衛黨衝進院子眼睛瞪得溜圓,指著王招娣破口大罵,“你個敗家娘|們來這兒乾啥?我是大隊長,我讓誰來就是誰來,誰她|娘|的敢打折扣?”
“然然才十歲,細胳膊細腿兒的咋下地?你個喪良心的後娘虐待兒童,小心我把你報上去□□!趕緊給我滾回地裡去!滾滾滾,滾犢子!”
王招娣連哭帶鬨坐地上打滾,林衛黨也不和她掰扯,直接叫記分員去地裡把林建國拽了來。
林建國是林衛黨的遠方表弟,從小被林衛黨打著長大的,看到他就哆嗦,屁話沒有就拽著王招娣下地去了。
林然然做飯的活兒保住了,每天終於能混個半飽。
田奶奶相當於救了她一命,不然她根本活不到15歲。
過了一會兒食堂的另兩個幫廚也來了,莊戶人家都是乾活兒的老手,手腳麻利地開始做飯。
這時候正是冬休,就是做點粗糧粥,再蒸幾屜粗麵窩窩頭,把秋天醃的酸菜拿出來幾頭,剁吧剁吧燉幾個土豆,從缸裡撈出來幾個鹹菜疙瘩就是一頓了。
為了省糧食更是一天隻吃兩頓飯,晚上更簡單,清亮的能照出人影的粥就鹹菜疙瘩,反正就是混個水飽。
秋收後工分多能多換糧食的人家還能在家開個小灶自己做點吃的貼補貼補,其他的每天就靠著大食堂的兩頓挺著呢。
即使這樣,四個女人也是忙活得渾身是汗。
等村民們吃完了飯林然然收拾乾淨灶房,田奶奶拿出早就留好的飯菜,四個女人坐在一起胡嚕胡嚕吃了一通就回家了。
家裡照例沒人,林建國看人摸牌去了,王招娣也帶著林家寶嘮嗑去了,林嬌嬌應該去找自己的閨蜜了。
林然然手腳不停地打掃雞舍,把東屋西屋從頭到尾擦一遍,把林家寶林嬌嬌扔在盆裡的臟衣服洗乾淨晾院子裡,看著院子裡凍的杠杠的衣服,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有遭不了的罪,隻有享不了的福。
也多虧了原主的身體記憶,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林然然真是脫胎換骨。
每天
乾活兒真累啊,可村裡窮苦人家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大多都是這麼過的,沒有人覺得不對。她不想惹人注意,隻能咬牙挺著。
快手快腳地把剛剛溫在鍋裡的熱水舀盆裡,再對點兒涼水,拿著手巾進西屋把門劃上。
洗澡是不敢想了,林然然打算擦擦身上。
來了有一個月了,每天渾渾噩噩的,一直都沒好好擦擦,加上每天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身上的味兒啊,多虧是冬天,不然能把自己熏昏過去。
解開摞著補丁的舊棉襖,裡麵套著的是同樣補丁摞補丁已經小的不能外穿了的單衣。
農村這時候的窗戶為了擋風都是在玻璃外麵糊上氈布或者玻璃紙,並不透光,林然然索性把上衣都脫了。
低頭看看,她真是太瘦了,都15歲的小姑娘了,看起來就像11、12歲,胸前剛剛發育一點點,初潮也沒來,肋骨條清晰可見,說皮包骨頭都不為過。
還有耳朵,應該是鼓膜外傷,本來當時如果去醫院還好治,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現在的醫學水平能不能做手術……
“咦?”林然然突然發現自己胸口處有一個淡淡的紅印。
胎記嗎?
用手巾蘸水使勁兒蹭了蹭,整個紅印都露了出來。
像一朵從側麵看過去的蓮花。
林然然突然想起來,自己掉下山的時候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石頭狠狠地砸在了胸口,就是這個位置。
“把傷痕也帶來了?”她好奇地按了按那朵蓮花。
眼前一黑,一個閃念,林然然發現自己裸著上身蹲在青色石頭鋪就的空地上。
她小聲尖叫一聲,趕緊捂住自己的身前,驚嚇地睜大眼睛四處尋找能藏身的地方。
隻見她蹲的青石地麵左側是一口井,青色的井台和地麵渾然一色,井台上放著提水的木桶,前方是一片黑土地,土地目所能及的地方有10畝左右,遠處白霧繚繞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再回頭看,身後有一座兩層的小竹樓,竹樓後一座巍峨的大山,山腳下一片碧綠的竹林。
林然然捂著前胸幾步衝進竹林裡,躲在竹子的空隙裡探出頭打量四周。
等了大半天,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個人影。
“喂,有人嗎?”林然然鼓足勇氣小聲喊了一聲。
四周一片安靜。
“不會是空間吧?”林然然眼睛亮了,穿越以前也在某江的網站上看過幾個空間文,自己在擦澡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裸著也沒覺得冷,不可能是突然跑到戶外了,唯一的解釋就是空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