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彆把鍋燒了。”
陸雩:“……”
這天有點聊不下去。
他能感受出來,這姑娘不是一般地討厭他。
畢竟原主也實在不是什麼好人。
吃完飯,陸雩就回自己屋了。他住的房間在東廂房,季半夏住西廂房,那房子每到雨天就會漏水。還有一件南廂房原本是原主爹娘住的,後來原主爹娘去世,就改成了原主的書房。
接連三日,陸雩都待在房間裡,隻有實在餓得不行才會出來覓食。
這期間童生榜單也出來了。不出意外,原主名落孫山。
季半夏大概當他未考中在頹廢,也不管他,隻是每天會把飯食留在小院石桌上。大部分時候,都是涼透了的。食物很粗糙,有的時候是紅薯,或糙麵糊糊配點野菜。因為他們家如今很窮。要知道在大周王朝培養一個讀書人可不是易事。原主從五歲開蒙上學,筆墨紙硯、束脩、書本等開銷加起來,饒是陸家有一間早點鋪,錢也所剩無幾。
陸雩對吃食也沒有要求,往往囫圇吞了,便繼續回床上躺屍。
這裡好像一場夢,或一場真實境遊戲。
他試了很多辦法想穿回去,最後還試過自殺。跳進鎮子裡的河,被冰涼刺骨水淹沒口鼻的那一刻,他猛地打了個哆嗦,忽然就意識到這不是遊戲,不能NG,不會重來。
他如果在這裡死了,大概就真的徹底消失在這世上。
那一瞬間陸雩突然生出前所未有對生的渴望,他拚了命地在河裡大聲呼救,揮舞雙臂,然後被附近的鎮民給救了上來。
他們都認識他,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問他怎麼掉進了水裡。
陸雩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隨口道:“腳滑,不小心踩空了。”
周圍眾人一臉一言難儘的表情。
離河邊那麼遠的青石板也能踩空?
陸雩向鎮民們道完謝就匆匆向家的方向跑去。
大概生死一場,他想通了。如果要繼續留在這個時代,有一些話必須要對季半夏說。
而就在他離開時,一個小孩指著河邊對人們道:“那個哥哥在說謊!我剛才親眼看著他主動往裡跳的。”
鎮民們大驚,隨後麵麵相覷。
“陸家那小子……莫非是未考中童生,所以才跳河?”
流言像長了翅膀般傳遍整個溪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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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半夏彼時正和附近鄰居家嚴秀才的女兒嚴瑞珍在附近寺廟燒香。
兩人燒完香就去竹林邊的亭院坐著,喝著自帶的涼茶,邊曬太陽邊閒聊。
嚴瑞珍是嚴秀才的獨女,從小像男孩一樣養大,性子爽利大方。
兩人這麼多年相處下來,無話不說,有著很深厚的友誼。在外人看來,她們大概就是一對玩得好的姐妹
。
“喏,這個給你。”嚴瑞珍打開布包,遞過來一本書。
季半夏打開翻了翻,這是一本厚厚的帶注釋版手抄《論語》。
他搖頭把書遞還回去,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嚴瑞珍:“我自己手抄的,哎,不算什麼,下次你給我帶點好吃的就行。”
幾番推讓,季半夏還是把書收下了。
嚴瑞珍知道他的難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偷偷抄家中的藏書給他送過來。
但其實在夢境後,他已經不再需要這些書。在夢裡,他在皇宮中學過更深奧的知識。
季半夏同她講起前幾日陸雩去縣裡妓院嫖.妓結果受刺激昏迷,這可把嚴瑞珍惡心壞了。
“我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她罵道。
在聽聞陸雩至多隻有五年可活,如若元陽早泄隻有三年陽壽時,她更是拍手叫好。
“活該!”
隨後嚴瑞珍也聊起爹娘可能要給她定下婚約的事情。
她和季半夏同齡,16歲半的女子,在大周王朝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再晚就要成老姑娘了。
嚴秀才給她相了一個縣裡已考取童生名額的年輕人,據說對方還有繼續考取功名的實力。
嚴瑞珍抱怨道:“我和他連麵都沒見過!誰知道他長什麼樣,我不想嫁給他……”
季半夏:“那就不嫁。你可以試著去反抗。”
“反抗沒用。”嚴瑞珍搖了搖頭,側目看著季半夏。從這個角度,她能看見“她”長而濃密如羽翼的睫毛,深邃冷淡的琥珀色眼瞳,高挺的鼻梁,淺粉色的桃心薄唇……
嚴瑞珍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忽然一股熱流直衝進大腦,她站起身認真道:“不如我們私奔吧!我可以扮作男子,我們離開溪源鎮,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開始新生活。”
季半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嚴瑞珍女生男相,她私下常穿男裝,看起來確實不怎麼惹人懷疑,頂多讓人覺得她是哥兒。
但她不知道,他其實就是男人……
不過她很勇敢。在溪源鎮,她能提出逃跑去抗爭爹娘,就已與旁人的思想不同。
季半夏想,這或許正是她與他能成為朋友的原因。
嚴瑞珍越說越來勁,勸說季半夏彆吊死在陸雩這棵不靠譜的歪脖子樹上,她會幫他。
“偷走身契,然後我們就逃跑!這天地這麼大,總有屬於我們的地方。”她麵帶憧憬道。
季半夏倒冷靜許多,道:“可如果陸雩報官,無論我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被抓回來。”
這就是大周的律法。童養媳、仆役屬於私人財產。如若他們逃跑,沒有身份,抓捕回來後會被發配邊疆服苦役。
嚴瑞珍想想也是,便說:“那再熬三年吧,到時候還能一並繼承他的遺產。你看看,找個機會泄了他的元陽。”
季半夏:“……”
嚴瑞珍很熱情地幫他規劃了一大堆計謀,包括且不限於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讓陸雩早點死掉。
如若是從前,季半夏想,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因無法忍受而親手把陸雩殺掉。
但現在……
“我最近做了一個夢。”他恍然呢喃著,告訴嚴瑞珍:“我夢到我後來成了皇帝。”
嚴瑞珍聞言瞳孔驟縮,隨後緊張地探望四周,壓低聲音道:“半夏……這種話,可不興說啊。你私底下跟我說說也就算了,可千萬彆跟彆人講。”
季半夏:“嗯,我明白。不過眼下這裡隻有你我。”
嚴瑞珍撓了撓頭,“你真敢夢。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何況你我還是女子。”
雖然如今聖上便是女皇,但她是頭一位踏著血屍山河走向這個寶座的。大周子民還是普遍認為皇帝應當是男子。
“嗯,那大概就是一場夢。”
季半夏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