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雨見狀,隻得豁出去道:“你要是不帶我去,我現在就跑回去告訴陸哥!”
季半夏:“……”
他一頓,換了副語氣:“我要去獵虎,你不怕?”
“我天不怕地不怕!”李孝雨說完才冷不丁反應過來,滿臉震驚:“等等,獵老虎?”
“對。”季半夏點了點頭道:“我要上山去打老虎。你若是害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李孝雨一咬牙:“我不怕!我跟你一起去。”
季半夏便將柴刀交由他,兀自肩扛弓箭走在前麵。
深山老林的路不好走。李孝雨一邊拔腿艱難跋涉,一邊偷偷瞟眼觀察她。
膽敢獵虎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哪裡來的凶殘母老虎啊啊。
常言道,男強女弱。可季半夏和陸雩這對卻完全反了過來。
“半夏姐姐,你為何要打老虎?”李孝雨小心翼翼地問。
季半夏簡單答道:“我要去虎鞭。”
李孝雨:“虎鞭……外麵沒得賣嗎?”他還是不希望她去冒險。
季半夏回頭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你覺得世人有膽獵虎?”
李孝雨沉默了。確實如此,人們若在山林間見到老虎都唯恐不及。就算偶然碰巧取之,恐怕也會賣出天價。
但是,親自去林裡打虎膽也太大了吧!!
縱使是李孝雨,一路也不禁膽戰心驚,左顧右盼,生怕一不小心就遇虎口喪命。
季半夏卻顯得很淡定,拄著隨手在路邊撿到的長樹枝走在最前麵探路。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下來,黃昏的金色光芒籠罩森林。遠處時不時傳來鳥叫,狼吠若隱若現。
四周光線開始變得幽暗,李孝雨心中也開始七上八下,萌生退意。
他正想說話,季半夏卻倏地嚴厲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之後的事,李孝雨忘了是如何發生的。
原來人在真正麵臨恐懼時,根本無法控製自己,四肢無法動彈。
他在幽暗的叢林中對上那雙猶如夜明珠般,褐黃色的凶猛眼睛,有一瞬感到肝膽俱裂。
那是屬於野獸凶殘冰冷,嗜血的目光。
而季半夏卻在它即將撲上來的前一刻,毫不遲疑地舉起弓箭,直直朝它的右眼射去。
“吼——!!”虎嘯猶如地震。
下一瞬,它轟然倒地,痛苦掙紮起來。
李孝雨回過神來,才發現季半夏那一箭竟從老虎的眼睛直穿到腦後。
鮮血迸裂,洶湧如瀑布。
其中有幾滴濺到了她美麗的臉頰上,血映紅唇,仿若殺神。
咚、咚、咚。
李孝雨心跳加速,背脊寒毛直豎。
他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威壓……眼前這個女人,比老虎還要可怕。
虎獸在地上掙紮了好半天才終於死去。
李孝雨嘗試性地用樹枝撥拉了一下它的毛皮,見它毫無反應,這才鬆了口氣。
砰。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麵前。
李孝雨低頭一看,發現是那把砍柴刀。
季半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命令道:“去把虎鞭割下來。”
李孝雨邁開顫抖的雙腿照做。不知為何,她的話語有種令人下意識想要臣服的詭譎魔力……
在李孝雨割虎鞭期間,季半夏從裡衣取出帕巾,緩緩擦拭臉上沾染的血跡。
他愛潔,不喜身上的血腥味。
李孝雨割完虎鞭,沉甸甸的拿在手裡。
他回頭看她,小聲問:“半……半夏姐,隻要虎鞭嗎?”
“嗯,現在天色太晚了,我們先回家。”季半夏隨手將用過的帕巾扔在老虎屍體旁邊,道:“明天白日再來取虎皮,興許能賣些錢。”
“哦。”李孝雨乖乖照做。
他其實心裡有一萬個疑問,但眼下,一個都不敢問。
“對了。”季半夏像想起什麼,轉身道:“今日在林間發生的事,不要對陸雩說。”
李孝雨:“那這虎鞭……”
季半夏:“就說是羊鞭,拿回去給他煮湯喝。”
李孝雨:“……”瑟瑟發抖。
-
季半夏回到家就先換下了染血的臟衣衫,隨後進廚房處理虎鞭。
那大夫說要治好陸雩的陰陽體虛之症,須大補之物。
時今手頭有限,隻能搞到虎鞭。他想等往後回宮,定要為陸雩尋來千年靈芝、人參,徹底根治其毛病。
李孝雨則呆坐在院子裡,呆若木雞。
今日的事,給他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陸雩還渾然未知地在書房溫書。
“陸郎,吃飯了。”季半夏喊道。
陸雩放下書,走出來。院中石桌上已放好了飯菜,兩葷兩素,以及一個湯。
“你們何時回來的?我都沒聽見。”他笑著拿了碗筷,深嗅一口氣,“好香啊。”
“先喝一碗湯。”季半夏給他打了滿滿一大碗。
陸雩看到那湯黑乎乎的形狀就有所預料,“又是羊鞭湯?”
季半夏:“嗯。”
李孝雨看著他們,一臉一言難儘。
不能浪費她的一片苦心。
陸雩捏著鼻子,強忍惡心一飲而儘。
怎麼今日味道似有些不同?不,還是跟從前一樣難喝。
季半夏遞過來一塊蜜餞。
陸雩趕
緊塞入口中,嘴巴裡那股苦澀的腥味這才減淡不少。
他深呼吸,坐在桌前開始用飯。
“下次你們不用再去山上采鬆針了,太危險。我下午聽大娘說附近山上真有老虎。我已經和樵夫商量好了,以後由他們采了鬆針送過來。”他道。
老虎?李孝雨心想大娘口中那隻老虎怕是已經死了。
季半夏頷首,“可。”
用畢飯,陸雩習慣性地端起碗筷去角落水池接水洗碗。
他剛蹲下,忽覺一陣氣血翻湧,頭暈腦熱,鼻腔中也有濕熱的液體流出……
滴,答。落在他的手背上。
陸雩定睛一看,竟發現那液體是鮮紅色的。
“血!陸哥你流鼻血了!”一旁的李孝雨大叫道。
“靠!”陸雩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是在臥房的床上。
季半夏坐在他床邊,不時拿濕毛巾給他敷額頭。
“我這是……怎麼了?”他半撐著坐起身,神情茫然。
季半夏淡淡道:“可能是晚上喝湯吃太補。我已請陳大夫來看過,他說你是虛不受補,睡一覺出出汗就好了。”
“抱歉。”陸雩摸了摸鼻子,“讓你們擔心了。”
季半夏深深看了他一眼。
“是我該向你道歉才對。”
興許,他不該煮那碗虎鞭湯給陸雩喝。
但大夫告訴他,隻要陸雩能挺過這一劫,身體就會好上不少。
此次大補起碼能給他續命三四年。
不過這些話季半夏並沒有對陸雩說。
他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會治好他的病。
外麵天色已亮。
陸雩起身伸了個懶腰,恍然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或許那羊鞭真的有用,我感覺身體有力了不少。”
季半夏:“既有用,今日繼續喝。”
陸雩:“還、還有啊?”
季半夏:“昨夜還剩下半碗。”
陸雩頓時苦瓜臉。
隨後季半夏和李孝雨去了一趟山中將老虎皮、虎膽等有用之物取下拿到了縣裡去換錢,回來繼續給陸雩熬湯。
陳大夫說此物太補,故給開了一個藥方子加在湯裡中和。
最後熬煮出的湯汁又黑又稠,散發著一股濃烈刺鼻的腥味。
季半夏光聞著都覺得有些衝腦。
這回端出去時,他給陸雩額外拿了五顆蜜餞。
陸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喝完這碗湯的。
等他喝完時,整個人都恍惚地仿若飄在雲端。
“真的太難喝了……”
他心想,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在古代當藥罐子喝羊鞭湯。
喝完沒過多久,陸雩整個人再度氣血上湧,肉眼可見麵色漲紅,身上開始冒汗,猶如跟跑了八百米似的,氣喘籲籲。
“呼,呼
,呼……”他蜷縮在椅子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大汗淋漓。
季半夏給他倒了杯水,安慰道:“大夫說了,發發汗就好了。”
陸雩麵色隱忍,低喘道:“不行,我想洗澡。”
同為男人,季半夏如何不知他這是怎麼了。
他移開視線,背過身道:“我去給你燒水。”
陸家小院後方有一個用木棚簡易搭成的露天澡房。
平時他們一家人都是在此用木桶舀水衝澡。
陸雩是慣愛享受的,從不虧待自己。
最近手頭寬裕了,前不久他就跟木匠專門定製了一個大木桶用於泡澡。
在古代,平民百姓和泡澡是與世隔絕的,聞所未聞。
當初木匠還以為陸雩定做這個木桶是要用來殺豬的哩!
季半夏燒完水,單手提著倒入澡房木桶內。他探手試了下水溫,太燙,又添了半桶冷水,感覺剛好後這才回去將陸雩攙扶過來。
陸雩腳步虛浮,渾身無力,差點摔進木桶裡。
季半夏見狀問:“要我幫你脫衣嗎?”
陸雩嚇了一跳。她是完全忘記男女有彆嗎?還是覺得他們未來會成婚,所以毫無顧忌。
“不,不用。你叫雲璟進來幫我吧。”他虛弱道。
季半夏:“行。”
她說完便離開了澡房。
之後李孝雨進來幫陸雩脫了衣服,扶他坐進浴桶。
泡了一會後,陸雩感覺舒服多了。
李孝雨:“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了,你出去自己玩吧。”陸雩揮揮手。
李孝雨便出去了。
片刻後,陸雩忽然想起自己沒拿皂角,便抬高音量喊道:“雲璟,你能幫我拿個皂角進來嗎?”
噠,噠。腳步聲傳來。
吱呀,門被推開。
熱水蒸騰的霧氣縹緲上升,充斥著整間屋子。
季半夏握著一枚皂角走進來,看到坐在浴水中的濕發少年時,微微一愣。
經過這陣子的善養和鍛煉,陸雩看起來與從前有些不同。
從一根乾瘦如柴的樹枝,到抽條稍漸圓潤了些。
亦變得健康了許多。
他病態蒼白的臉上微微泛著些許嫣紅,唇色寡淡,上身斜靠在桶內,露出大半片嶙峋胸膛。如綢緞般的墨發散落著,發稍末尾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
如同一截精致美玉,脆弱到一摔就碎,卻又忍不住讓人心生嗬護欲。
隔著嫋嫋霧氣,陸雩看清來人後愕然,旋即下意識用兩手捂胸。
“半、半夏,你怎麼進來了……”
“孝雨不在,我給你送皂角。”季半夏正襟直視木牆,餘光卻還是不斷地飄進那些風光畫麵。
是的,陸雩的美貌足以用風光來形容。
但從前季半夏既知他長得好,卻從來沒有眼下這種嗓子發乾,氣機逆亂的燥熱感。
奇怪。
以往陸雩脫光了站在他麵前他都毫無波瀾,今日這是怎麼了?
“等等,半夏你怎麼也流鼻血了!”陸雩嚇得猛然從水裡站起來。
季半夏瞳孔驟縮,瞬間轟地一聲,大腦像炸開般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