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盛公公進了殿中,見太子正閉目養神之態。

他躡手輕腳地端了湯,小心翼翼上前:“殿下……鮮藕湯好了,是溫熱的。”

趙儀瑄理也不理,置若罔聞,盛公公無奈試著說道:“還有、剛剛侍衛長說,那個禦史台的宋什麼……夜光到了。”

夜光到了,殿下的胃口似乎果然也開了。

太子的眼睛略略睜開,看向盛公公,靜了靜後,轉向盛公公手上:“愣著做什麼,還不拿來?”

盛太監屏住呼吸,將湯水奉上,趙儀瑄舀了一小勺嘗了嘗,略覺出幾分鮮甜,不多會兒就把一小碗都喝光了。

盛公公在旁邊想著諸葛嵩的預言,歎為觀止。

小太監奉上沾水的巾帕,趙儀瑄擦了擦嘴角,又換了一塊擦手,才整理妥當,有內侍來報:“宋侍禦求見。”

太子殿下的嘴本來已經擦的極乾淨了,此刻不知怎麼,竟又回味無窮似的舔了舔唇角,同時也許是因為熱,長指在頸間一撥,將原本掩的很整齊的交領給拉扯開了,幸虧腰間還有係帶,不然就袒胸露懷一覽無餘了。

東宮,宮閣錯落逶迤,亭台嵯峨,一派威嚴華貴氣象。

因為官職太低,宋皎尚沒有上朝的資格,所以也無緣見識皇宮禁城的風貌,如今東宮在望,她看著麵前令人震懾的巍峨宮殿,依稀能想象禁宮會是怎樣的氣派宏大,那是本朝命脈的彙集之地,是萬千權柄在一人的至尊居所。

從最初知道自己得藏起身份開始,宋皎就知道,這輩子恢複正常的生活隻怕遙遙無期,她肩頭擔著的是母親的顏麵乃至性命,以及母親背後整個魏家。

所以她得在朝廷之中有穩固的一席之地,但同時,宋皎也清楚,她不能爬得太高。

就像是現在當一個侍禦史,其實都已經超過她的預計了。

她講求的是“中庸”。

宋皎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引來更多目光的注視,但事實上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她到底會做一些彆人不敢做的事,無法做到閉起眼睛袖手旁觀。

本來穿上這套官服隻是為謀一線生機,但既然穿上,她就不想辜負。

所以在周赤豹的事情上,麵對所有失聲的同僚跟明知案件有異卻難得糊塗的其他官員,她還是想,稍微的儘一點力。

以及王紈……大家都礙於太子殿下的顏麵,隻有她首當其衝,因為事情畢竟得有人去做,既然輪到她,那她就要做好。

宋皎終究做不到完全的中庸,而隻能儘量憑著良心行事,她沒想要名垂青史或者乾出一番事業,隻想要自保的同時,彆喪了自己的良心。

這樣自然招致了許多不必要的仇恨,得罪了些不必要的人,但也有一點點好處,正因如此,她一直停留在侍禦史這個位子上,就算有程殘陽在,她也未必會再往上升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有幸鑽到東宮來。

如今除了感慨東宮的宏偉不凡,宋皎腦中最清晰的念頭就是,最好趕緊把這件棘手的事解決了,然後拿著那一袋金子,帶著母親,宋明陳姨娘以及小缺等,天高海闊逃之夭夭,那該是何等的愜意自在!可惜隻是想想。

宋皎才進太子的寢宮正殿,便覺著氣氛不對。

她按照小太監的指示,走到殿內跪地行禮,但遲遲聽不到趙儀瑄的聲音。

就在宋皎忐忑不安、暗暗地想要不要抬頭看看的時候,她隱約仿佛聽見了腳步聲。

殿內有些凝滯而詭異的,直到她低垂的眸子看見了一雙玄色宮綢雲頭靴,往上是同色的薄綢夏褲,上麵虛虛地搭垂著雪白的山河暗紋鮫綃衫。

宋皎不敢往上看,心裡卻有些焦急:他是不是靠的太近了,是要把自己擠倒嗎?堂堂太子,真是不雅。

就像是看破她心裡的想法,趙儀瑄複又往前走了一步。

宋皎窒息,感覺那鮫綃衫的衣擺隨著動作蕩到了自己的臉上!就如同一隻絲絹的手,在戲弄的拍打著她的臉頰。

宋皎遏製著想要撩開那輕薄的衣衫的衝動,鼻端卻嗅到了一股淡而清的香氣,不知是從太子的衣衫上傳來,還是他的……身上。

很快地,那股氣味更濃了些,宋皎驀地想起那個給封印了似的夜,正在屏息抗拒那氣息的侵入,冷不防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而穩地向上一抬。

宋皎被迫仰頭,她的目光從下到上,掠過那寬綽的玄色綢褲,再向上是那似開似敞的綃衫,而裡間的春光也正向她招手。

那應該是太子殿下因為微微弓起而略繃緊的腰身,以及腹上幾塊定睛看甚至能清晰數出來的……真是好體格。

完全不由自主的,宋皎已經紅了臉。

她想閉上眼睛,卻已經來不及了,她的目光被近在咫尺的這身體的景致弄的繚亂不已,再往上,卻是太子殿下注視著她的暗灼雙眸。

這、實在太近了!他呼氣的灼熱仿佛能噴到她臉上,有那麼一瞬,她甚至懷疑這人會再壓低一些,然後……就如同那日!

“殿下!”在那幻覺成真之前,宋皎猛然抬臂掃開趙儀瑄的手。

她羞憤地扭頭,因而錯過了太子下意識的舔唇之舉。

趙儀瑄慢慢地直起身子,那薄薄的鮫綃紗衫如流水輕雲似的覆在他的身上,但細看,仍能看出薄霧似的紗扇底下的若許風光。

“唉,”似是而非的歎了口氣,趙儀瑄道:“可恨啊。”

宋皎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趙儀瑄瞟了她一眼,道:“臉上的傷,沒有用藥嗎?”

宋皎大為意外:怎麼回事,突然轉的這麼急?

“已經用了。”她完全是不由自主地,為了配合太子殿下的這句人畜無害的問話。

趙儀瑄下一句,卻沒有這麼無害了,甚至隱隱地透出點試探的鋒芒:“用的什麼藥?”

宋皎愣住:“是……”牙齒輕輕地兌住了舌尖,也截斷了底下的話。

她想起那夜豫王殿下塞在她手裡的、帶著點兒體溫的瓷盒,如今還給她珍藏在家裡呢。

“是什麼?怎麼不說了?”趙儀瑄慢條斯理地問。

宋皎潤了潤唇:“回殿下,是普通的傷藥。”

“果然是夠普通,完全沒什麼效用嘛,”趙儀瑄哼了聲,了然般的:“以後不要再隨便的用那些來曆不明的東西,小心對傷沒好處不說,反而會……害了你。”

宋皎很懷疑他這話是有所指的,但卻沒有證據。

“這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啊,”趙儀瑄繼續地感慨,仿佛有所感悟,“你敢對本太子動手,下一刻就有人直接報應過來了。”

宋皎竟無言以對,但也不能違心地奉承太子殿下說的對。

她不覺著宋申吉給了她一巴掌,會是她打趙儀瑄的報應。

至少她打太子,是合情合理師出有名,雖然是大不韙會被砍頭的。

而宋申吉打她……那算什麼,惱羞成怒?黔驢技窮?哼,簡直懶得說。

她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小時候不懂事,隻是敬畏,受了父親的責罰就覺著自己是哪裡做的不對,是自己不好……那種負疚而卑微的感覺簡直讓人發狂。

幸而得了程殘陽的教誨,後來入禦史台,見多了世間百態,開闊了眼界,敞開了心胸,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