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二更君(1 / 2)

程殘陽跟顏文語,這也算是宋皎的一點心病了。

她先前在見顏文語的時候,總是恭敬有加,不肯惹惱她,一是因為顏文語的身份,二來,是因為心中有愧。

坊間曾有傳言說,太子爺的大好親事是給宋侍禦攪壞了的,倒也不是冤枉她。

麵對趙儀瑄的詢問,宋皎卻又有點難以啟齒,便隻說道:“總之,是我稀裡糊塗的辦了錯事,要不然,興許師娘還是、還是太子妃。”

趙儀瑄則不以為然地揚眉笑道:“這個也是個人的命罷了,興許你所謂辦了錯事,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呢。”

他趁著宋皎不備,便又將她摟在懷中,又安撫道:“你彆動,本太子什麼都不做,就是抱著,行嗎?”

趙儀瑄的語氣是有商有量的,身體卻不這麼想,蜘蛛精似的緊緊地把人纏住了。

宋皎見自己儼然是被綁票的樣子了,無奈:“殿下,你不要逼我,要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要總是每次都要跟打仗一樣。”

太子笑道:“那是因為你不配合,你若配合些,自然就不打了,非但不是打仗,還……”

“殿下!”

說到這裡,他目光轉動:“不如,你就說說程殘陽跟顏文語的事兒吧,本太子看你似難以啟齒,不過你放心,隻要是你說的,本太子絕不會告訴彆人去……”

宋皎看看他,望著他凝視著的長眉鳳目,透著認真。

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裡,從沒跟人說過,更加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跟太子坦白。

不過,到底也是有關於他的事,而且宋皎心裡,也有一點不解。

她先是想了一想,才開口:“其實當初,是我的一個相識之人,無意中見過顏大小姐一麵,就存在了心裡,他是個正經內向的人,心有惦念卻不敢說出來,我看他整天鬱鬱寡歡的,就約他出去走走……”

趙儀瑄聽到那個“相識之人”,心裡不免又打翻了一瓶醋。

但知道若給自己一攪擾,宋皎恐怕就不說了,於是還是忍著不提。

宋皎見他竟然安靜,略微放心,繼續說道:“我打聽到他的心事,便安撫他,畢竟他的人品極佳,出身也不差……咳!”她說到這裡,像是覺著自己多嘴了似的偷看了趙儀瑄一眼。

她故意用“相識之人”這樣籠統的說法,是因為那個人的身份不便吐露。

太子卻安安靜靜地:“你說罷,人家認真聽著呢。”

宋皎稍微放心:“當時他說,顏大小姐將來是要嫁給……嫁給信王的,他高攀不起。”

趙儀瑄聽到這裡才沒忍住,笑著插嘴道:“哦,你必然勸他什麼了?”

宋皎臉上一紅:“我當時的想法太過單純,隻覺著他是極好的人,配天下的女子都使得,何況……我就跟他說,雖然人人都覺著顏大小姐該嫁到皇室,但是又有誰知道她心裡想不想呢,也許她就、就喜歡上……我那位相識了呢。這才是最要緊的。”

趙儀瑄道:“那他必然是受了你的鼓動,就想要奮起直追了?”

“倒也不算奮起直追,你當人家都像是你……”宋皎本能地說了這句,便忙打住,隻道:“總之他的心意有些活了,人也不像是以前那麼病懨懨的,但礙於世俗眼光,又擔心高攀不起,他竟不敢叫家裡去提親,隻偷偷寫了一個折兒,上麵都是他的心意思慕的話,我偷看過一眼,著實的情真意切,我就覺著顏大小姐看了必受感動,所以……”

那次,顏家眾人出城到慈恩寺燒香拜佛。

宋皎彆的事情有限,但隻要她想做一件事,便會參的很透。

慈恩寺裡有一棵千年銀杏,顏文語甚是喜愛,還曾為那銀杏樹作詩。

她料定顏文語一旦前往慈恩寺,必會去觀賞那銀杏樹。

所以宋皎揣著那折子,爬山繞到寺廟後院,轉了半晌,終於聽到有女子說話的聲音,隱隱聽到“大小姐”等字眼。

她料到必定是顏文語,便攀到旁邊的一棵樹上,竭力揚手,便把那個折子扔到了寺內!

那寺廟的後牆本不高,她揮手的瞬間,突然發現院中的一棵大銀杏樹下,站著一位娉婷佳人,一雙妙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竟是已經發現她了,可竟沒有出聲。

宋皎有賊心沒賊膽的,見行蹤敗露,嚇得慌手忙腳地從樹上滑了下來,耳畔隱隱聽到屋內小丫頭問:“姑娘,您笑什麼?”

當時宋皎還並不知道這女子便是顏文語,隻聽她道:“沒什麼,見這樹長得好罷了。你先出去吧,叫我靜靜地看一會兒。”

宋皎心懷鬼胎地,本想拔腿就跑,可聽這女孩子聲音溫柔,也並沒有揭破自己,便撩著袍子彎著腰靠牆站著。

過了半晌,裡頭悄無聲息,宋皎正欲失望走開,裡間有個聲音道:“你接著。”

她正在發呆,抬頭之時,就見一樣東西被扔了出來,她愣了愣,忙趕過去拿起,原來是一枚折疊起來的小書箋,打開看時,卻是一行娟秀小字。

宋皎大喜,心怦怦亂跳,本還想隔牆說兩句話,卻聽到裡頭又有其他女子的說笑聲,她便趕緊拿了字條走開了。

趙儀瑄聽到這裡便道:“後來你就把這字條給了你那‘相識’了?覺著大事可成?”

宋皎說道:“我回去後便攛掇他快些請家裡去上門提親,可他竟不肯信此事能成,隻是每天對著那字條不住地發呆,我見他那樣,便想著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還是彆再惹事了,誰知有一天,顏尚書突然氣衝衝地去找老師……我嚇得以為是東窗事發了,誰知……”

趙儀瑄道:“誰知顏尚書是去質問程殘陽的,問他什麼時候跟自己的女兒有了私情,對嗎?”

“你……你怎麼都知道了?”宋皎驚問。

同時她所擔心的還有——太子已經猜到了她的“相識”是誰。

趙儀瑄卻並沒有挑明這節,隻將她抱緊了些,歎道:“你啊……坊間說你壞了本太子的姻緣,還真沒說錯!你給人家傳遞消息就算了,還差點把自己……”

宋皎半懂不懂,太子卻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下去,而隻道:“這個也算是宿命使然,不然你那日怎麼偏生帶著程殘陽的詩文呢?”

宋皎低頭:“唉,誰說不是呢。”

那天她的袖子裡原本還有另一份紙箋,便是用澄心堂紙所寫的一則詩詞,出自程殘陽之手。

——錦字有心君意遙,美人如花不可拋,關山魂夢鬢已青,兩處音書相思少。

(此為作者自謅)

這是程殘陽前日赴宴,一時看到府內花好,臨時起意做的一首,頗為滿意,便抄錄出來,他對宋皎說道:“這個雖也是一時興起信口胡謅,倒也有點可觀之處。”

宋皎倒也喜歡,便說:“老師不如給了我吧。”

程殘陽不把這個當一回事,便撿了一枚印章蓋了,隨手遞給了她。

宋皎小心地攏在了袖子裡。

沒想到那天她爬在樹上這麼一揚手,偏是把程殘陽的那詩給扔了進去!而程子勵那個應該也落了進內,隻不知怎地沒被發覺,由此引發了天大的誤會。

剩下的事情卻不必宋皎說了,趙儀瑄笑道:“程殘陽的印章是他的彆號‘放齋先生’,朝中極少人知道,顏文語當然不知道,顏尚書卻很清楚。本來他去找了程殘陽,兩下解除誤會就罷了,但是在這之前,顏文語為了免除麻煩,早已經找過本太子了。”

宋皎很吃了一驚:“什麼?大小姐先找過了你?”

趙儀瑄道:“顏文語向來果決,她要做的事是從不會落空的,她以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皎,咳嗽了聲道:“總之她因為要嫁給那詩的主人,但卻清楚顏尚書絕不會輕易答應,所以她就先從本太子下手,畢竟若是本太子答應了,先斬後奏,連尚書都奈何不了她。”

這些話,宋皎並沒聽顏文語提過,也一直是她心裡疑問。

如今聽完:“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殿下早就答應了的。可是……你為何要答應?”

顏文語舉世難得,又早有傳言說她必為皇室之選,按理說太子不該放手才是。

趙儀瑄見宋皎問,臉上也掠過一點悵然,終於他道:“這話本太子也從未跟人說過,告訴你無妨……”

宋皎仰頭看向他麵上,卻見太子道:“小時候她同我一起伺候在母後身旁,母後讓我叫她‘小語姐姐’,我……也暗暗地把她當作姐姐看待了。本太子並沒有很想娶她,隻不過人人都這麼說,便叫他們說去,娶不娶對我而言,無關緊要,有也可,沒有也罷……既然她有了心上人,本太子自然樂得放她喜歡。”

宋皎聽了這一番話,驚訝之餘,看待趙儀瑄的眼神漸漸有些不同了。

太子問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宋皎道:“我本以為大小姐舉世難得,隻要是男子都會喜歡,殿下您……自也不會例外,倒是沒想到您居然……”

趙儀瑄笑道:“好啊,在你心中,難道本太子就是個色中餓鬼,見了美貌的女子都要撲上去?你也忒把人想的不堪了!除了你,本太子從沒這麼去俯就人過!”

宋皎有些訕訕的,忙認錯:“是,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錯看了殿下了。”

趙儀瑄道:“不要隻是在嘴上說說,那你要怎麼跟本太子賠罪?”

宋皎知道該是打住的時候了:“已經夜深了,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對了……殿下的傷既然好了,明日可要早朝麼?”

這一句,讓趙儀瑄的眸色暗了下來。

雖然如今宮門已經關了,諸葛嵩的消息送不進來,但太子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明兒一定會有一場大風雨。

但不管這風雨多大,他隻想要……

把宋皎抱緊了些,趙儀瑄道:“你不用擔心那些,想睡那就安穩的睡,本太子守著你,到了時辰,自然我就去了。”

宋皎想起他在紫煙巷裡也是如此,她醒來後人已經不見,可又有點不放心:“殿下若是不走,那可答應我,務必不要胡鬨,不然、不然以後再不能信你。”

“知道,”趙儀瑄哼了聲,道:“如果本太子真的想……還用等到這會兒麼?方才,也不過是想叫你受用受用罷了。”

他說了這句,俯首問道:“是不是很好?你倒是說啊,若是有差,下回自然越發儘心……”

“你……”宋皎欲言又止,隻把一張燒紅的臉往枕頭裡埋了埋:“睡了。”

結果兩人並沒睡多久,因為很快到了寅時,盛公公那邊打著哈欠過來接人。

正宋皎沒睡沉穩,聽到動靜立刻也跟著爬了起來。

趙儀瑄道:“你不用起身,再睡會兒。”

宋皎朦朧道:“殿下不必管我,快去吧。”

太子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又想起昨日自紫煙巷中離開,看著她安穩甜睡之態,他恨不得夜夜如此,日日早上醒來都能看見這個人。

攬住宋皎的肩,趙儀瑄低頭在她額頭跟唇上親了親:“你乖乖地在宮內,等本太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