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1 / 2)

養心殿。

豫王進見,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傷痕。

皇帝先前便也發現過太子的臉上有些淤青,先前問他的時候,太子隻說是給叭兒狗不小心捶的。

這話小孩子也不信,皇帝當然也知道他又在胡說八道。

隻是皇帝並沒有追問。

畢竟太子是去過豫王府的,還能有誰敢傷著他?

當時皇帝心裡還有些生氣,覺著豫王有些太過分了,不管怎樣,太子都是儲君,而且還是他的兄長,他居然敢動了手了。

所以在傳豫王進見的時候,皇帝心裡還是想著要好好地教訓一番豫王的。

直到看到豫王的瞬間,皇帝心裡啞然。

太子的臉若是給叭兒狗捶的,那豫王的臉,就是給虎狼拍的那樣。

豫王又是個不禁打的,嘴上,臉頰上,都是腫著,嘴唇破了,雖然早已經把血漬擦拭乾淨,但那種前所未有的狼狽不堪之態,卻遮不住。

何況隻要細看,就能看到他領子掩映下麵脖子上那紫紅的掐痕。

因為這嚴重的傷,皇帝的心頓時又偏向了豫王,心想這太子也太過分了!去要個人而已,竟然下這樣的狠手。

“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皇帝明知故問地。

豫王頓了頓,說道:“是兒臣有些言差語錯,惹怒了太子殿下。”

這就看出兩個人的脾氣之不同了。

豫王規謹,一句話便說明了緣由,斷然不會像是太子那麼玩世不恭似的說什麼“叭兒狗捶的”。

有時候皇帝覺著,自己很該多偏疼豫王一些。

因為豫王絕少衝撞皇帝,很少惹他生氣,辦事又穩妥可靠,而太子則正好相反,時不時地就要招惹皇帝,每每把皇帝氣的要厥過去,而且所作所為又是常常地驚世駭俗。

可偏偏地……

皇帝為自己的偏心覺著慚愧,他暗歎了聲:“怎麼也不好生料理料理?可有妨礙?”

“父皇放心,兒臣並沒有大礙。”豫王沉靜地回答。

皇帝喚了魏疾來:“去拿點凝玉膏給豫王。”

豫王卻躬身道:“父皇不必擔心兒臣,倒是父皇傳召兒臣,可是有要緊事吩咐?”

在進宮的時候豫王就猜到了,皇帝自然是為了宋皎的事情。

之前在王府,太子前腳走後,豫王凝神靜想,隱隱地已經咂摸出一些意思來。

魏疾去而複返,將一盒生肌消淤的凝玉膏呈給豫王。

豫王其實不缺這個,但這是皇帝的心意。他雙手接過,朝上謝恩。

皇帝這才開了口:“你先看一樣東西吧。”

他一抬手,魏疾上前將桌上的一份折奏拿了起來,走到豫王麵前。

豫王接了過來,看了片刻,他的臉色沒怎麼變,心內卻仿佛被什麼刺了刺。

“這是,太子先前從西南急送回來的。”皇帝緩緩說道:“那些作亂的人,口口聲聲說是要殺太子,輔佐豫王。”

豫王捧著折奏,緩緩跪了下去:“父皇明察,兒臣絕無此事。”

“若是疑心你,早在對張家動手之前,便已經先拿下了。”皇帝淡淡地,“你從這折子上看出什麼來了?”

這是太子關於永州謀逆案子的一份總結陳詞。

最令豫王意外的是,太子竟言明了,他並沒有懷疑過謀逆之舉跟豫王有關,多半是有人挑撥離間。

太子請皇帝留意京內動向,彆讓人把豫王當成了刀使喚。

撇開他們兄弟兩人天然相爭的關係,永州那邊許多人的口供,可都是直指豫王,在眾口鑠金,而性命危急的情況下,太子居然會下這種的定論。

這本來是個好機會,就算不至於殺人誅心,但也可以輕易地讓豫王徹底的爬不起身。

但太子竟沒這麼做。

皇帝打量著豫王臉色的變化,緩聲又道:“太子跟宋夜光之間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豫王又是一驚。

當初程殘陽叫他趁著宋申吉挑明宋皎身份的時候,主動向皇帝坦白。

皇帝那會兒也沒有多說什麼。

但此刻卻又問出了這句。

豫王的唇動了動。

難以回答。

是啊,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一路到現在,他把自己手心上的人錯失了,就如同太子先前在豫王府打他的時候說的一樣,他一而再地傷害宋皎,羞辱她,背離她……落到這個地步,是他罪有應得。

可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們……開始的?

也許,真正的知道,是從太子為了宋皎不顧一切趕去西南開始,是從宋皎對他說“一切回不去了”……開始。

眼中濕潤了。

皇帝看見了豫王的沉默,以及他臉上的悲戚難言。

“讓你看管著宋夜光,朕其實,並不希望你殺了她。”皇帝說出了心裡話:“朕其實知道,你早就是知情人了。宋夜光曾經是跟著你的,事到如今不管朕承認不承認,太子對她是有心的,所以朕把她交給你,就是想看看你會怎麼處置她。”

太子從來是個暴急的脾性,這次永州遇襲、陷於謀逆大案,在所有眾口一詞中,太子卻能夠保持清醒、理智跟公允,非但沒有指責豫王,反而擔心有人把豫王當刀,因而亂了京內及天下。

相比較來說,如果豫王真的狠心對宋皎下手,皇帝會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

不僅僅因為宋皎是豫王昔日的心腹,也是因為宋皎所作所為,無愧於國無愧於民,同時……宋皎亦是太子的心頭之人。

如果豫王真的能夠無視這些,無視舊情跟宋皎這個人,真正的冷心冷血地動手,就在太子為他開脫的時候反而狠狠捅了趙儀瑄一刀,皇帝怎會不失望。

幸而,事情沒有到最壞的地步。

“王府的事情,朕已經都聽說了,”皇帝淡淡道:“一個奴婢自作主張,跟你沒什麼大乾係。不過以後行事可要再多加留意,你便是太寬仁了,才會讓區區奴婢在王府興風作浪。”

豫王的眼中有淚,好像也有汗,聽到最後他道:“父皇……”

“怎麼?”

“兒臣,愧對父皇……兒臣無顏再留在京中,兒臣自請出京前往封地。”他忍著心頭之痛,沉聲說道。

皇帝有些意外,端詳他片刻,才吩咐道:“倒是不必急於如此,京內局勢還未定,張家才出事,你又離京,這個節骨眼上沒事也會給捕風捉影地鬨出來。何況你又要大婚……嗯,興許到年底宮內還會有好幾件大事,你走了像是什麼話。”

豫王隱約猜到皇帝口中的“宮內幾件大事”是什麼,他恨不得馬上走,立刻就走。

皇帝卻又道:“本來想傳你進宮,叫你去安撫一下你的母後,可是你這副樣子,若是給皇後看見了自然更加傷心,少不得再調養調養吧。”

豫王離開了養心殿。

他說不清心裡是種什麼滋味。

他本是想去皇後那邊看看,走到半路,突然想到自己臉上的情形,而且他也實在並沒心情去勸慰人,便又轉身往回。

才過一處宮門,便聽到裡間有唧唧喳喳地說話聲響,竟道:

“聽說了沒有,先前那位西南道巡按禦史宋大人進宮的時候,皇上是特賜了乘輿的!好大的麵子,太子殿下還陪著走呢。”

“原來那乘抬輿是那位禦史台的宋按台?他們先前遠遠地瞧見了,還私下裡疑惑是誰如此大排場呢。”

關河在身後聽見,正欲上前,卻給豫王抬手製止了。

他停下腳步。

宮門內道:“太子殿下明明跟那宋夜光是死敵,怎麼竟突然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先前聽說太子還帶了他去了東宮了,這會兒還沒出來呢!嘖嘖,聽說這個宋大人生得美貌絕倫,先前還跟豫王殿下有過那樣的傳言,怎麼跟王爺斷了後,又跟太子殿下這樣……皇上竟不知道麼?成什麼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