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二更君(2 / 2)

而有太子在,康尚書當然毫無看戲的心,轉頭看了幾回,卻見太子仿佛看的入神,便不敢打擾。

直到見太子放下杯子起身的時候,康尚書急忙起身,身後一乾客人也都齊刷刷地站起來。

太子回身:“都不必跟著,本宮隻是去歇會兒。”

其他眾人才原地不動,恭送太子。

隻有康尚書跟著出來,且走且陪笑:“殿下,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到底要多留些時候,彆嫌微臣府內簡薄怠慢才好。”

趙儀瑄到底是了解他的,淡淡道:“老康,你是不是有事?”

康尚書一頓,揮揮手示意身後的人退下,陪著太子往前方一拐,走進遊廊之下:“殿下,之前殿下曾吩咐過臣下,讓留心鶴州那邊新調派的官員,近來微臣確實發現了有一點異常,這些或多或少的,都跟禦史台有些關聯,微臣懷疑,是程禦史他……”

當初鶴州方麵許多官員落馬,如今那的一大半都是新調過去的,當時太子曾看過那些新調官員的履曆,自然清白無可挑剔。

但他心裡總有中奇異的感覺,他並沒有把這點不安忽略,所以曾交代過讓底下的人留意。

此刻聽康尚書如此說,便道:“有真憑實據麼?”

康尚書道:“彆的不說,其中那鶴州取代了原本程子勵位置的危主事,他早先初入仕途,曾任過從七品的殿中侍禦史,半年後調離,而此刻的鶴州司庫,也曾在禦史台任過從八品的監察,不過隻乾了三個月就也調去了戶部了……”

太子聽著,抬手示意他停口。康尚書小心看了一眼太子的臉色:“殿下,臣疑心,這是程殘陽又下的一步棋。”

“嗬,”趙儀瑄笑了聲,“這程殘陽也有意思,自己的兒子在那裡惹出禍患,他還敢派自己的人去?還做的這樣的滴水不漏,他的胃口跟膽子也太大了吧……”

說到這裡,太子心頭微微一動,便打住了。

康尚書順勢道:“殿下,總之不能小覷程禦史啊,何況先前宋按台去西南道,也是他選的……臣懷疑此人簡直用心不軌。”

趙儀瑄轉頭看向他:“也興許那不過是巧合,你不必管了,橫豎本宮心裡有數就是。今兒你的好日子,彆提這些掃興的事,”

康尚書本還想趁機再踩程殘陽一腳,聽太子這麼說,隻好打住:“臣遵命。”

太子讓他叫個人來,帶去解手。

康尚書要親自領路,趙儀瑄笑道:“你是壽星公,彆離席太久,本宮正是不願意驚擾許多人,才隻說出來歇會兒的,待會兒直接走,就不用讓你的客人再哄鬨。”

康尚書知道太子的脾氣,立刻叫了個心腹來陪同。

一乾人等到了淨室,四個小太監入內伺候,妥當後往外。

才出門,便見一名內侍攔住個康府小廝打扮的,不知在說什麼。

太子掃了兩眼,不以為意,正出門的時候,那小廝卻抬頭叫道:“殿下!”聲音清脆嬌麗。

趙儀瑄略略詫異,轉頭一看,哪裡是什麼小廝,這竟然是康府的敏敏姑娘,竟是換了一身仆人的打扮,看著像是個清秀貌美的小廝了。

太子微怔之下不由笑了:“康敏敏,你這是在做什麼?”

身邊的內侍本正要將這“小廝”趕走,聽太子出聲,這才退下。

康敏敏站起來:“殿下,”她有點怯生生地,卻大膽地看向趙儀瑄:“聽說您來了,我……臣女想見見殿下,他們又不許……不得已,就這麼打扮了。”

雖然皇帝想把康敏敏弄進東宮,但因為她年紀不很大,趙儀瑄隻當是個頑皮的小姑娘而已。

聽了這回答,便不以為然地說道:“胡鬨,給人知道了,成何體統?”

“知道了又怎麼樣,反正又不是沒人做過,”康敏敏撇撇嘴,帶三分天真三分撒嬌的樣子說道,“那個宋夜光,不就也是這樣的麼?”

趙儀瑄本來還帶幾分淺笑,聽她突然提到宋皎,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你說什麼?”

康敏敏看他臉色不對,本有些膽怯,可還是努了努小嘴,小聲說道:“臣女……說錯了麼?那個宋夜光,就是女扮男裝犯了欺君之罪的呀。殿下怎麼還……還把她召進東宮當什麼尚儀呢,豈不是壞了東宮的風氣……”

趙儀瑄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盛公公離的最近,聽了康敏敏這幾句話,他知道不妙,忙過來打圓場:“小小姐,今兒是康尚書的好日子,您可彆這樣混鬨了,若是給尚書大人知道隻怕不會喜歡的,快回去換了吧啊?”

他本是給了康敏敏一個很好的台階,康敏敏若轉身走了,那便萬事大吉。

不料康敏敏心裡不忿,又因覺著自己並未說錯,反而往太子身邊走近了一步,眼睛閃閃爍爍地望著趙儀瑄:“殿下……臣女是為了您好,您可彆給那宋夜光迷惑……”

康敏敏本來不至於就總提宋皎的。

隻因之前尚珂在東宮碰了釘子,回府後竟病倒了。

加上宋皎身份昭告天下,又入東宮,康敏敏不知如何,便假借探病去看望。

兩人相見,尚珂不免透露了太子曾告訴自己,他心儀於宋夜光之事。

當時尚珂臉色憔悴,仿佛元氣大傷,對康敏敏說:“有宋夜光珠玉在前,姐姐我怕是沒有進東宮的福氣了。”

康敏敏則在震驚之餘,覺著不對:“這是什麼話,姐姐進東宮可是皇上的意思,難不成因為一個罪犯欺君的人,我們就都要離太子遠些了?皇上隻怕也不會允許。”

尚珂咳嗽了兩聲:“皇上自然不會允許,但太子殿下的心若不在咱們身上,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我可不愛聽這話,”康敏敏氣鼓鼓地:“那宋夜光是什麼東西,鬨得天下大亂,又去東宮迷惑太子殿下,我就看不慣這樣的人!”

尚珂見她如此,皺皺眉,倒也知道她出身比自己高,這中刁蠻高貴的小姐,還是少說為妙。

康敏敏自那之後,也曾想過先進東宮探探虛實,至少親自會會宋皎。

不料康尚書叮囑過家裡,不許她擅自進宮等等,所以竟沒有機會。

好不容易盼到今日,總算先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她覺著自己無論身份地位相貌性情等,皆都在宋皎之上,太子總會分出個高下優劣來。

至於尚珂……她素日就自命清高的可厭,隻怕太子不喜歡她那那矯情勁,所以拿宋夜光來把她擋回去。

她卻不怕。

康敏敏自顧自地,話還未說完,趙儀瑄麵挾寒霜:“本宮看在康尚書的麵上,給你三分顏色,你是不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康敏敏愣住:“殿、殿下……”

太子冷看著她,每一句話都好像鞭子似的甩到康姑娘的身上臉上。

“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在本宮麵前妄議東宮的人,宋夜光確實是欺君之罪,那你現在又是怎麼樣?不過宋夜光的欺君之罪,是因為她有不世之功才給赦免的,你呢?你有什麼?一個當禮部尚書的爹嗎?”

康敏敏的臉上漲紅起來,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滿是駭然,驚恐,無地自容。

太子之前因為心情還不錯,又把她當個胡鬨的孩子,便帶著幾分笑意,如今心生厭惡亦寒了臉色,身上的氣息也陡然凜冽起來。

“我、臣女……”康敏敏心頭亂顫,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冒失了,“殿下饒恕!”

趙儀瑄殺人誅心地,冷對盛公公道:“去把康建瓏叫來,本宮要當麵問問他,這是怎麼回事?是他教的自己的女兒乾這中事的?真是好家教!”

康敏敏聽見要把自己的父親叫來,臉上的血色卻又飛快地消失,她急忙跪在地上:“殿下,殿下饒了我這一次吧,不要告訴我爹!”

她太過驚慌失措了,伸手去抓太子的袍擺。

趙儀瑄看到她的手揪住自己的袍擺一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本宮身邊是不是都是死人!不知道把這賤婢拉開?”

幾個太監雖聽見了他們的話,但隻以為對方是尚書府的小姐,自然不至於到真正翻臉動手的地步,聽到太子發話,這才忙上前,竟將康敏敏硬拖了開去。

康敏敏自打出生都沒見過這個陣仗,嚇得隻管叫:“殿下,殿下饒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雖然是個美貌高貴的姑娘,可惜從小給慣壞了,隻知嬌縱而無其他。

倘若宋皎是康尚書府這個出身,自然從小千寵百愛,錦衣玉食的長大,但宋皎沒有康敏敏這麼幸運,她隻能被迫把自己當做一個男孩子,吃儘苦頭,她的女扮男裝,是為迫不得已而求生。

但康敏敏今日這般,她竟是在“邀寵”。

以為宋皎女扮男裝入了太子的眼,自己也跟著學一把以討好太子,學了不說,還要趁機再踩宋皎。

自以為家世、美貌……惹人憐愛,殊不知她所言所行,正準準地戳中了太子的逆鱗。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敢去碰趙儀瑄的逆鱗,卻絕對不是康敏敏。

趙儀瑄嫌惡地看看被她抓過的地方,又看向哭成了淚人兒般的康姑娘,他一旦心生厭棄,話也會格外的惡毒不留情:“東施效顰,自不量力,你算什麼東西!”

事情發生的太快,盛公公連打圓場的機會都沒得,但到底康尚書是東宮的心腹,總是要留一點體麵的。

當下背著太子對那兩個內侍揮手。

又忙勸說道:“殿下,今兒畢竟是康尚書的好日子,權且忍耐些吧?”

這會兒康敏敏因為過於驚懼,又聽說要叫康尚書來,聲音漸漸小,竟是哭暈了過去。

太子冷笑:“這中隻會哭哭啼啼的廢物,竟也敢指摘夜光……”像是覺著太過離譜,太子不再理會暈過去的康敏敏,邁步往外走去。

他知道這件事康尚書很快就會得知,倒是不用再呆在這兒聽他們的廢話了。

盛公公吩咐兩名內侍留下來善後,自己則跟著太子往外去了。

太子本是要回宮的,想了想,便往禦史台而去。:,,.